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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经济周刊》 记者 李永华｜江苏报道

责编：姚冬琴

（本文刊发于《中国经济周刊》2018年第24期）

6月12日，江苏盱眙，一场全民龙虾狂欢盛宴在这里上演。

这是属于吃货的节日——盱眙县政府与金诚集团第二次联手打造盱眙国际龙虾节。江苏省副省长缪瑞林出席了当天的开幕式，并在之后视察了盱眙龙虾特色小镇项目，强调要打造具备核心产业竞争力的特色小镇。

一个月前，那里进入了捕捞季，在金诚集团虾稻共生万亩示范园区里，运输车辆排成长队，被智能化追踪记录全生长周期的龙虾刚刚出水即被抢购发往全国。

“这是盱眙和金诚集团共同打造龙虾小镇的成果。”盱眙县政府官网上发文称，龙虾小镇是江苏首批申报成功的特色小镇，已入库江苏省2017年度第三批PPP项目，标志着“政府主导、市场运作、企业主办”的成功转型。

理想

盱眙龙虾小镇是目前金诚集团较为成型的特色小镇项目。据其官方统计，该集团在建、开工、运营的特色小镇项目共有24个，布局在浙江、江苏、湖南、贵州等多个省份。其中包含的多个PPP项目分别纳入国家库和各省级库。

同在6月之初，湖南岳阳当地官员在金诚岳阳君山萌宠小镇考察项目进展。一年前开工建设的萌宠小镇是金诚集团与岳阳市君山政府共同打造的一个拥有萌宠产业上下游完整产业链，集文化、旅游于一体的特色小镇。当地对这个项目的期望是：缔造区域经济发展新极点。

差不多的时间，贵州省2018年PPP工作推进会在安顺市召开，与会人员参观了由当地政府与金诚集团等共同打造的安顺市西秀区大西桥镇生态文化小镇综合开发PPP项目，该项目入选了财政部PPP示范项目。这个以生态环境保护+全域旅游模式为特色的小镇，拟将大西桥生态旅游文化特色小镇打造成安顺美丽乡村建设的范本。

“我一直在内部说，再给我们两年多时间，那是一个艰苦奋斗的时期，什么都不要管，坚持往前走。只要有一个项目完全交付成功，便可视为中国新型城镇化的范本成功。” 6月初，在苏州高新区金融圈繁华地段的金诚集团总部大楼——金诚之星19层会议室，金诚集团创始人、董事长韦杰对《中国经济周刊》记者说。

这多少有些理想化和狂妄。不过，他似乎笃信所选择的“PPP+产业化+金融化”的特色小镇运营模式，也极具野心。

6月12日，江苏省副省长缪瑞林（右三）在盱眙龙虾小镇考察。金诚集团董事长韦杰（右四）在现场介绍情况。

转型

号称“新型城镇化行业领军企业”的金诚集团成立于2008年，以提供支持政府基础设施建设的政信类金融产品起家，而后突破单一化的地方债融资模式，发展成为财富管理机构。2014年布局新型城镇化转型后，金诚新城镇业务是金诚集团的第一核心业务，占据集团业务总量的一半。

从一家财富管理机构转向致力于新型城镇化业务的企业集团，这其中不乏对整个宏观经济大势的预判，但更直接的诱因来自具体商业利益的计算。

彼时，在一次对外贷款项目中，韦杰发现，浙江某旅游景区凭借金诚集团的5亿元贷款完善基础设施和环境整治最终激活了整个景区的经营，获得上千亿元的土地与资产增值。

这个事情在韦杰心里埋下了一颗大的种子。他猛然觉得发现了一个新的市场与模式。不过，在2014年以前，作为民营企业的金诚集团并没有参与小城镇整体开发建设的机会。

2014年5月26日，财政部成立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PPP）中心，当年9月，财政部发文《关于推广运用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模式有关问题的通知》，提出拓宽城镇化建设融资渠道，尽快形成有利于促进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模式（Public-Private Partnership,PPP）发展的制度体系。这极大地鼓励了后来全国PPP项目的迅速发展。

同一年，杭州云栖小镇首次被提及，2016年受到住建部等三部委力推。此后，住建部提出要在2020年前培育1000个左右各具特色、富有活力的特色小镇。

这让诸多企业看到了机会，华夏幸福、万科、绿城、恒大等房地产巨头纷纷入场，PPP是主要的经营模式，已经有了准备的金诚集团也较早地跻身其中。

“我们刚转型时，PPP和特色小镇刚刚兴起，政府热情高涨，各地政府都欢迎我们去做这些项目。我们的团队几乎全部扎在政府里面，不断地签约。每一次签约，当地都会作为重大喜讯在政府官网上宣布。”

据韦杰介绍，每一个签约订单都是一个大合同，包含了PPP项目、特色小镇建设及产业端的投资。目前，已开工建设的24个项目在未来10～15年内预计投资金额1800多亿元，其他项目在推进中。

但面对接踵而至的机会，也绝不能头脑发热。韦杰坦陈，随着签约项目太多，确实考虑暂缓或放弃一些订单。“我始终认为，我们需要的是优中选优的项目，同时，我还得判断我的资金面能不能够承载这么大的项目量。”

6月12日，第十八届中国·盱眙（金诚）国际龙虾节开幕，韦杰（中）在现场。

募资

与构建“PPP+产业化+金融化”融合的小镇投资模式相呼应，金诚集团将业务板块划分为了三大类：

其一是，成立金诚新城镇投资集团，确立以“新型城镇化”为发展主线，通过与当地政府深度合作设立 PPP 项目公司，共同致力于特色小镇的整体开发、建设与运营。

其二是产业板块，涉及文化、教育、酒店、健康等多个产业，以支撑特色小镇长远的经济发展。

其三是，原有财富板块独立为金诚财富集团，旗下6家私募基金、一家基金销售公司，核心产品依托其母公司金诚集团的特色小镇、PPP项目而设定，主打类固定收益率产品，成为金诚特色小镇建设发展的“输血通道”。来自金诚财富推出的特色小镇PPP类私募基金，存续规模为135亿元，投资形成的资产达164亿元（以购入时市价估算，暂未考虑增值部分）。

金诚财富锁定的服务对象是高净值合格投资者。

“面对合格投资者并不是简单的事情，当他们掏出100万的时候，会要求你把合同解释得非常清楚，解答他们对这个项目的所有疑问。而我们比客户想得还要更焦虑，因为一旦兑付有任何问题，我们这么一家民营企业去找政府追讨钱是非常艰难和辛苦的。因此，我们必须提前穷尽所有法律上可能的办法，约束项目合作方的各个环节，做好风控，才能去对标客户。”

他解释说，面对投资者的融资项目，一定都是到了落地可能，或已在落地过程中，才会推出与投资者见面，对标私募基金端。“那些尚停留在合同上的项目，我们从来没有把它变成股权投资基金或债券投资基金等融资产品向投资者推出。”

韦杰毕业于浙江大学法学专业，在创立金诚集团之前，他是一名执业律师，风控意识较为敏感。

“我并没有外界认为的那样胆子大。”他举例说，“您看这么多财富管理公司，很多都做资金池，做互联网金融，但我们一直没有做互联网金融，也没有做资金池。因为我的心理承受不了要面对这么多不特定的投资人的压力，这跟我原来的市场完全不一样。”韦杰坦言，这使金诚的募资能力有限。

模式

但在特色小镇建设中，无论是基础设施建设还是产业培育与发展，都离不开大量资金投入。韦杰仍想干“以100亿的募资规模去撬动1000亿项目的事情”。

“这也就是我的盈利模式。撬得动吗？我觉得有机会，所以我们这帮人没日没夜地全压在这件事情上。”

机会在哪里呢？

在PPP模式下，政府和企业合股组建合营公司，承担小镇整体片区开发，包括基础设施、服务配套、产业引入等众多项目的投资、建设和持续运营，并以此推高小镇的整体价值，实现最终的收益。

这是特色小镇的一般逻辑。

在目前市场上的一些特色小镇项目中，因地产投资能迅速产生回报，极易导致特色小镇建设的房地化现象，甚至出现在一些地方的特色小镇项目中，房地产比例超过50%的现象。警惕特色小镇房地产化趋势的声音不绝于耳。

“房地产化不是我们想要成为的样子，我们希望创造价值。”韦杰说。

以一个投资100亿元，建设周期为10年的特色小镇项目为例，20亿元的基础设施投资由政府承担付费义务；20亿元的规模为地产投资，剩余的60亿元为产业端的投资。韦杰认为，他们孜孜不倦追求60%的产业端投资才是真正意义上打造特色小镇。

他算了一笔账：以江苏盱眙的龙虾小镇为例，目前全国的龙虾市场交易量巨大但市场混乱，没有统一的市场和价格指标，假设金诚投入10亿元，便能成为龙虾养殖业中的龙头企业，不仅于此，还可联合政府一起建立全国统一的交易市场，形成价格指数和标准，探索发展电子盘和实盘相结合的交易系统，甚至发展期货交易。那将是一个巨大的产业空间。

“为什么我们要优中选优，究竟在选什么？这个产业究竟能不能赚钱是关键。所有开工建设的小镇，每一个产业都是我们精挑细选的。”

市场大而乱，尚未出现行业巨头，撬动市场所需资金量不大，而产业空间巨大——这是金诚选择产业的商业逻辑。

湖南岳阳的萌宠小镇遵循了同样的逻辑。中国宠物行业从高端育种到宠物服务及各类宠物延伸产业等是一个巨大的产业链，但目前的宠物投资小而零散，金诚计划以较大体量的资本投入萌宠产业上下游完整产业链，目标是打造一家中国的PetSmart（美国最大的宠物商店）。

韦杰认为，他们正在开发的是一批真正意义上的特色小镇。

经过这些年的实践和思考，在他看来，未来特色小镇应该向更明确的生态产业新区的方向发展。“首先要保护生态环境；其次必须以特色产业为主，因地制宜地拉动地区居民的产业收入，不能凭空捏造一个完全无基础的所谓产业。同时要整体规划，合理布局。只有满足这几个要件的生态产业新区才有真正可持续发展的未来。”

然而，如此宏大的构架，无疑需要庞大的资金支撑。钱从哪里来？

“几乎所有这些项目都是长周期项目，但只要投了基础设施，一定会形成更大的固定资产，从而也能引入多层次的资本体系。在不同阶段，必须要有不同的融资渠道。”据韦杰介绍，在他们的特色小镇商业模式中，建设运营期资金的来源包括自有资金、银行项目贷款、信托计划、券商资产管理计划、私募基金等金融机构融资、政府建设期补助、引入大型机构投资者及优质产业合作伙伴等；PPP 模式下资金流入还包括政府付费、使用者付费、可行性缺口补贴、一二级土地联动开发增值、地方政府政策补助、经营收入等；项目进入成熟期后，通过政府付费、资产证券化、合营公司上市或股权交易、发行资产支持证券（ABS）、特定收益权转让等方式获得资金最终退出。

韦杰所选择的“PPP+产业化+金融化”的特色小镇模式能否真如他说的那样成为“中国新型城镇化的范本”，仍需他们实现自我证明。

改革

从目前的种种迹象看，他们确实铆足了劲迫切地想要实现自我证明。但这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团队。

韦杰带领的是一个年轻的团队，平均年龄大约30岁，富有激情、理想和创新精神，极具进取心。年轻固然是优势，但也并不全是优势。

在过去的10年里，他带领这帮年轻人完成了原始积累并迅速发迹。这使整个团队多少流露出一些自负和轻狂。他们对外以中国特色新型城镇化行业领军企业自居，缺乏谦逊，甚至招致恶评。

韦杰坦承，“在过去10年的创业过程中，我们虽然形成了比较强的战斗力和专业能力，但无论在企业的内部管理，还是对外复杂关系的处理上，整个团队还是不够成熟，成长的速度还跟不上企业扩张的步伐。”

“之前一路走来，我们走得太顺了。现在企业做大，各方面的关注和监督也时刻提醒我们及时检视自身的问题。”他说，一个强有力的团队需要时刻保持自省的能力。

接下来，金诚将要完成一场自我改革以适应企业不断扩张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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