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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指一挥间，股市由盛转衰。
上半年短暂的牛市，捧起不少“股神”。雪球上收益最高的组合是“暂把老刀挑下位”，总收益1557.10%，创建者zangyn拥有40万粉丝，是雪球的大V之一。
其主页上8000多条帖子，显示着这里曾经热闹辉煌，置顶的是一篇题为《Z式投资30条》的鸡汤文，帖子下面的评论和转发数量动辄几百上千。不过帖子更新止于7月29日，此后zangyn便无言论。
“股神”遭遇股灾，大概只能沉默，如今他每天依然调整仓位，却再也不发表言论。
当我们复盘这场股灾，也许原因复杂，最近被严格查处的杠杆配资是其一，此外还有被众人猜测并且正在调查的“股奸”，不可否认的是，股票社交平台和社交媒体加速了信息的流动，“股神”和粉丝频繁互动，股神一句话，影响几千个账户，类似一个私募孵化器。
这种追逐与被追逐的关系，也从某种程度上改变了整个市场的游戏规则。
一个股神的日常
9月的一个周末下午，北京南池子大街，富兰克凌举办了一场粉丝交流会，参与者有20 来人，包括分析师和互联网企业骨干。
富兰克凌关注美股和A股，拥有6万粉丝，他的职业是老虎证券的分析师。平日里，在这家互联网证券平台发声之余，他认真经营着自己的粉丝圈——通过举办线下讲座维系粉丝、希望结识的老板、行业专家。此前他针对“外汇波动和贸易再平衡”问题，牵头找外汇行业交易员来谈：为什么市场行情会波动？什么是汇率问题？另外请来私募大佬讲讲怎么看当下并不乐观的市场。
A股萧条，美股还在。这次南池子大街交流的主题是“中概股什么值得买”，讨论私有化套利、中概投资标的。富兰克凌对于A股和美股都有心得：“A股是一个单边做多的市场，作为大V，我要给大家打气，发一些鸡汤文，让小白们一边炒股一遍阅读，鸡汤是一种人性需求；然而美股是很残酷的，美股市场和粉丝不需要鸡汤，大家相对而言有自己的判断力。”
鸡汤是什么？另一位雪球大V介绍：类似“一带一路”这种偏政治性的言论，安慰粉丝相关股票价格会涨，这类观点符合用户心理需求，能帮大V形成口碑和粉丝凝聚力。
“此外，银行股因为资产大、用户多、被大众熟知、有使用需求，所以凝聚力最高，在最近几轮反弹中，银行股涨得还是不错的。”上述人士坦言：如果能成为银行股大V，粉丝数量的排名会很靠前。
这世上没有天生的股神，富兰克凌有一套“造神”方法论：
雪球股神更多是意见领袖的角色，解读行情、分享观点，所以首先要聚集粉丝。吸引粉丝的一大原则是：要对于热门股票有态度，态度要么是多，要么是空，总之要立场鲜明，体现出眼光和水平，用户之间口口相传。和所有的舆论场域规则一样，平庸不会为自己带来魅力，个性鲜明会导致一些人的讨厌，但能吸引更多粉丝。
有些大V和粉丝分享对股灾的观察：股市中有大资本家在撤退，而暴涨暴跌这种情况只有希腊巴西这种经济不好的国家才会出现，正常的股市里，上涨和下跌幅度超过2%就是非常剧烈的波动了。
或者谈国企改革的机会和陷阱，国内传统行业产能过剩，国内最大的利空是计划生育，人口老龄化严重，人口数量下降，出口减少，房地产在内的大分行业开始衰退……
这类信息往往瞬间让小白粉丝们醍醐灌顶。同时“股神”要服务好粉丝，对市场和股票动态有前瞻性，及时做出提示，帮助粉丝规避风险。富兰克凌此前在一家世界500强公司从事市场工作多年，擅长炒美股，他追求长期的价值创造和短期的价值毁灭，很少做多，常常做空，他通过看空美股的一些科技类股票，和粉丝一起赚到钱。
粉丝只是途径，目的是熟识上市公司高层和行业大佬。富兰克凌的确实现了预期，汽车之家、乐视等上市公司请他和高管沟通，行业分析师和券商请他做讲座。
“今天的互联网和科技股票，很多时候是偏高和偏低的，成熟的投资人愿意听一些反面的、理性客观的观点，希望被泼冷水，了解股价中是否有泡沫，形成一个比较客观的估值体系。”富兰克凌和高层接触，把普通用户、投资者的想法传达给上市公司，而在公司遇到危机的时候，则帮助公司和各个券商、行业分析师进行沟通。
他结交券商分析师：“我的优势是思路开阔，擅长从市场角度做预期，提升估值，券商的行业分析师每天写报告，需要我们补充新鲜的观点。”
平台给“股神”们制造了机会，提高个人估值，然后通过做咨询、培训等途径变现。
社交本质是交易
国内，“股神”和粉丝的社交频率由市场决定。
“最近A股行情不好，市场非正常波动太多，即便是真正有水平的大V，也很难赚钱，导致现在粉丝很少跟单。”他回忆，行情最好的时候，各家股票社交网站的流量几倍几倍地往上增，但现在整体来看，流量都不高。
放眼国外，相似的股票社交软件有Motif Investing，其主页展示一些基于某个主题的投资组合，比如中国互联网、3D 打印、金砖国家等，平台给出几乎包含所有常见主题的投资组合，其中有几十只股票，每种投资组合是个motif，用户可以在网站上直接购买已经存在的motif，也可以调整各只股票的投资比例后买入。
所以Motif Investing更像是一个股票基金销售平台：
- 平台收取用户购买Motif的交易费9.95美元，而传统基金服务商往往收取的是管理费；
- 用户可以创建属于自己的motif，并且选择公开程度：仅限好友可见、被相关投资群组看到、所有人可见；
- 用户自建的motif被粉丝购买后，平台会分佣1美元给创建者。
Motif Investing的社交属性体现在哪儿？用户们可以对某个具体的motif进行交流讨论，也可以互相关注、评论，但似乎大家只是默默赚钱，用户的直接互动相当冷清，大家更愿意买平台建好的组合，而非用户自建的。
Motif Investing的发展得益于美股市场的行业背景，美股投资者更习惯于购买股票基金，或者自己组合多支股票，分担风险，而不是像国内散户一样持有一只或几只股票，Motif Investing做成类似股票基金的样子，很容易吸引美股投资者。
国内金融政策、股票交易规则和美股市场差别很大，目前国内证券法规定，创立股票组合的人要有投资顾问的资格。所以雪球这类股票社区不可以直接交易，即便只是涉及证券投资咨询，也会打法律擦边球，此前雪球推的股票组合都被叫停了。
而新浪财经“理财师”要求“股神”有专业理财师的资格，鼓励大家去跟单，平台并不收取费用，这些理财师往往把自己的关系挂靠到一些有从业资格的证券公司，以达到法律的门槛。
私募孵化器
股市“造神”运动指向哪种可能？作为一个股民，你很可能就曾混迹在下面这三种股票社区中的某一种：
第一种，追逐股神型。比如牛股王、阿尔法工场，面向最底层、普通的小白投资者，他们没有独立思考和判断能力，喜欢随大溜，但由于是模拟炒股软件，所以“股神”的信息不会完全透明、真实；
第二种，意见领袖型。雪球、淘股吧这类社区的用户有自己的分析和判断，社区是不同角度的信息聚集的场域。富兰克凌认为，雪球最大的价值是众包调研，研究一家公司的价值，每个人看到的都是片面的，通过雪球，若干个片面信息在一起，成为整体，这对于投资机构和个人都很有价值；
第三种，资讯交流型。比如消息达人组成的QQ群、论坛，以及在此基础上形成的产品，比如财联社、鼓掌财经。智能手机带来移动社交媒体的兴起，微信、微信公众号、手Q、微博等平台，都使股票信息从稀缺走向泛滥。行情数据的获取与下单交易更加便捷，整个股票市场的生态也渐渐发生变革——信息对股价的影响越来越大，羊群效应愈加明显。
有一批专业型短线交易者，他们一边盯资讯一边看行情，发现有值得炒作的信息便立即买入该股，之后主动传播，待信息扩散开后便撤，等再有机会来时才出手。他们更像潜伏在湖泊里的鳄鱼，遇到了大牛股也会是浅尝辄止。他们大多受过高等教育，有自己的独立判断和交易纪律，有些人资金量达数亿，如果采取群狼作战，常常能将数只相同题材的股票封上涨停板。打探信息是他们的第一步，也最为关键，资讯交流型社区是“股神”们重要的信息来源之一。
未来，社区化、PGC、UGC、垂直化是趋势。某业内人士表示，各种股票社区正在形成不同的投资风格，比如雪球的风格是价值投资，牛股网是追随股神，淘股吧里有事件驱动短线交易者……上述人士并不认为这些平台上有真正的股神，因为只要总体基数足够大，总会在概率上出现股神，而他们的出现很可能只是随机性的偶然，经不起统计上的检验。
“造神”给大V们更多机会，可是股票社区自己获得了什么？
目前能盈利的途径都很狭窄。雪球是典型的去中心化社区，创始人方三文曾经表示看好UGC，不过用户生产的内容大部分都石沉大海，和所有社交圈一样，只有精英观点能留存下来。这种信息免费的模式，比较常规的盈利途径是成为流量入口、卖广告、接入券商，以及卖理财产品、经过包装的软文。
卖广告是没有影响力的，也是短视的，平台要有流量之外的东西，比如：数据。百度股市通结合百度的关键词、热搜指数、相关度等大数据，编辑团队去推“一带一路”之类的热门专题。新浪和百度都做了指数基金，百度依靠搜索，新浪依靠微博，用户每天讨论什么、关注什么，是纪实生态，未来平台做决策都可以此作为参考，沉淀的用户都是未来的增值服务对象。
粉丝炒股就几种形态，并没有什么特别创新的玩法。如果钱不多，只适合自己玩一玩，券商不会提供服务；如果粉丝资产颇丰，那么可以交给券商服务部门、买一些私募或者回报率比较高的理财产品、交给一些操盘手，甚至成为LP，这些人就是增值服务对象。
圈粉丝容易，拥有法律认可的从业资格很难，股票社区一直都在中间形态徘徊，富兰克凌发现这不能创造任何价值——投资顾问以前就有，现在网络把他们聚集在一起，这种聚合行为很多股票社区都在做，出成绩很难。
股票社区的终极形态是什么？
最好的出路是孵化成私募机构。如果粉丝众多，一个“股神”可以影响几千个账户，进而影响市场的平稳运行，那和私募没有太多区别，还不用受到私募那样严格的监管。富兰克凌坦言这是“拖拉机账户”，本质和庄家没有太多区别。
股市“造神”运动也许并未让财富的获得更平等，恰恰拉大了鸿沟。“金融和互联网两者有相似点和矛盾，矛盾就是金融永远是少数人的游戏，而互联网让所有人都进来，必然造成大多数人是输家、少部分人是赢家的画面。”富兰克凌说。
BAT看好这个市场。腾讯的APP“自选股”已有不少用户，近日传言刚投资淘股吧；年初百度上线了APP“百度股市通”，支付宝和蚂蚁聚宝APP新增了股票行情功能，“造神”之后，跑马圈地才刚刚开始。（本文来自BT传媒·《商业价值》杂志10月刊，网络独家首发钛媒体，记者孙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