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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燕山
来源:乐亭故乡人网站(www.guxiangren.com)
题图来自网络,为配图,非本文图片
海河,是华北地区的最大水系,中国七大河流之一。海河水系位于京津冀地区,上游包括五大支流即潮白河、永定河、大清河、子牙河、南运河,在天津汇合后称海河,流经天津市注入渤海。
海河水系历史上水患频繁,连年泛滥成灾,多次把天津淹没。1963年毛主席发出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指示。河北省从1965年起于每年春秋两季组织动员几十万民工进行海河工程会战,形成了前所未有的群众性根治海河运动。按照规划,上游建水库,中游挖河修筑堤防,下游新辟入海口。
唐山地区的任务主要是挖潮白河和永定河。按照人口比例,从每个村征用三到五个民工,以公社为单位,每个公社在一百人左右,用的是军队建制,每个公社为一个连,每个县为一个团。当时我年龄还小,每年看到有年轻力壮的人去天津、廊坊等地挖海河,修桥、建闸、开挖新河道等等,就知道那是个相当苦和累的重体力劳动。1974年以前,我曾几次挖过县内的小河,俗称出外勤,在工地上抬大筐,说起来也是比较累,但和挖海河相比可差得远呢。对于挖海河来说,在县内挖小河简直就是享福了。
1974年,我18岁,在农村也是个壮劳动力了。这一年的秋天,我也加入了挖海河的行列。以前在县内挖小河,由生产队出粮食管饱,然后每天扣一斤粮食指标,每天计10分工。而出去挖海河,这一斤的指标就不扣了,等于出去白吃。那些年粮食缺乏,饭量大的人每天吃的饭或许比一天的工分还值钱。况且挖海河给的工分还多,每天给17分,这样算起来一个人就顶在家两三个人的收入。
其实到了1974年,真正的海河已经治理的差不多了。国家把一些其他河流,如滦河等一些不属于海河水系的河流纳入了海河工程。我们这次走得不远,目的地是丰南境内的沙陡河,在丰南黑沿子镇以北几公里处。这一天早上,每个村的民工打点行装,在公社大院集合,经过公社领导简短讲话,列队出征。两人一组拉一辆小车,把行李装到小车上,两人轮换拉车和坐车休息。一百多人五十多辆小车的队伍浩浩荡荡,途径新寨、杨岭,晚上到了柏各庄农垦区(后来叫唐海县,现在的曹妃甸区),在柏各庄一中教室里的稻草上,打开自己的行李休息了一夜。那天第一次吃到了一种以前没见过的饭——大米面的馒头,可能是因为柏各庄盛产大米,而小麦相对稀缺的缘故吧。第二天继续出发,下午到达目的地。先遣部队早已经搭好了工棚,当天我们都住进了工棚。
工棚是用帆布和木头支架搭的,里面有对面床铺,床铺用树条编制的笆片搭成,每个工棚住三十人左右,一刮风帆布哗啦作响。工地上没有电,晚上用蜡烛照明,饮用水是从工棚边上的小河里取,河流的最下游,卫生程度也就不用考虑了。每天的劳动时间很长,两头不见日,中间不休息。除了干活就是吃饭睡觉,没有空闲时间。早上天还没亮,带工的领导就来工棚招呼大家起床,劳动一两个小时再吃早饭,吃完马上劳动,中午吃完也不休息,晚上天黑以后很晚才回来吃饭。由于累了一天,吃完倒头便睡,每天这样周而复始。
挖海河,是当时最繁重的体力劳动,人工在平地上新挖出一条河道,工地上全是壮劳动力,挖海河用的小车叫“海河车”,两边各有一个轮子,形状和农村的大车差不多,只是比例缩小,前后再加上挡板。民工分成两组,一组装车,一组拉车。装车用的是大号铁锹,锹头和锹把成一条直线,锹头横截面为圆弧形,俗称“桶锹”。使用时用力把锹插入泥土,一锹下去锹把插没大半截,挖下一大条“条泥”,再翻手装到车上。因为“条泥”的长度占据了锹把的一大半,剩下手握的地方已经很短了,没有一把子力气是举不起“条泥”的。“条泥”和小车车厢长度相等,正好顺着扣到车上,寥寥几下就把小车装满了。一小车泥土大概在0.35立方米左右,那泥土很结实,至少有一千多斤重。拉车是每人一辆小车,肩上套着麻辫子拉着小车把泥土运到一定距离以外。麻辫子是用生麻拧成的,有小扁担那么宽,比较柔软,以免把肩膀勒疼。拉车时把麻辫子一头套在肩上,另一头有钩子钩住小车上的铁环,双手握住车把,俯下身体,双腿使劲,拉动小车。我们从影视里面看到过纤夫拉纤,姿势有些相似,所不同的是拉纤手握纤绳,拉车手握车把,还有就是拉海河车需要跑得快,不像拉纤走那么慢。开始在地表拉车,地面还比较硬,挖到下层,泥土的水分加大,就铺上“道帘”,道帘是用铁丝串木棍而成,小车在道帘上走,车轮不至于下陷。上坡的时候用“爬坡机”,爬坡机是和卷扬机相似的机械,钢丝绳上有钩子,小车上也有钩子,上坡时挂上钩,借助机器的力量上坡。爬坡机有一定的危险性,万一挂钩出问题脱钩,仅凭人力是控制不住小车下溜的,会把后面的人撞坏。所以这个环节的工作都很仔细,出事的几率极小。装车的和拉车的配合默契,这车刚拉完,那车已装满,基本上没有等着的时间。人们谁也不藏尖,都是用百分之百的力气干活。拉车的经常把麻辫子拉断,装车的经常把硬杂木锹把挖折。整个一个县的民工好几千人都聚到这一条河上劳动,放眼望去,工地上红旗招展,人山人海,甚是壮观。
吃饭的时候,饭管够,早晚有粥也有米饭或窝头,当然都是粗粮的,窝头是玉米面的,米饭是高粱米或者玉米渣的。中午每人两个大馒头,馒头是6两面一个的,有小枕头那么大。这是工地上唯一的细粮,不能管够。两个馒头不够吃的,米饭或窝头找齐。其实谁也不够吃,都是吃完了馒头再吃两大碗米饭或者吃几个窝头,中午这一顿能吃二斤半粮食,每天能吃五六斤粮食。尽管吃这么多,到晚上吃饭前还是很饿,因为劳动强度太大了。副食很简单,中午多数是菜汤,早晚有咸菜,过一定时段改善一下生活,能见点肉。那时在海河锻炼了吃饭的速度和饭量,以至于后来上学吃早饭时,把一两的窝头往嘴里一扔,三嚼两嚼咽进去了,一碗面粥往嘴里哗地一倒,从饭口还没走到饭桌,没了,刷碗去吧(呵呵,笑谈)。但上学没有体力劳动,每天一斤粮食基本满足学习生活所需的能量,和挖海河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每天就是觉得很累很困,啥兴趣也没有。挖了几天后,县团开动员大会,会场上用芦席搭建的主席台,台上插满了红旗,高音喇叭播放着音乐。因为每天连累带困,心情不是很好,听着音乐也心烦。特别是听到那几声刺耳的长笛,烦死了。后来知道了那个曲子是很有名的《欢迎进行曲》,本来是个很好听的乐曲。可见人在情绪不好的时候,再好的东西也欣赏不了。
当时最盼望的就是完工回家,真的到了回家的时候,还是两人一个小车,奔家心胜,二百里路,一夜的时间就跑到家了,这一路身体失水严重,掉秤十多斤。
1976年秋天,我再一次出去挖海河,这次是大黑汀水库。这次出去可今非昔比了,不但路上没用拉着车去,在工地上劳动强度也大大减轻。我属于增援人员,去的时候搭县团的汽车,尽管坐在卡车的后斗上,那也比拉小车强多了。走到迁西境内,汽车抛锚,等了一个多小时,等到了崔魏埝公社去海河工地的一个拖车,是个单缸大拖拉机,俗称“老波”,走起来砰砰的又响又脆。就用拖拉机牵引着汽车把我们带到了工地。
工地指挥部建在距水库不远的山坡上,工棚也不是帆布的了,是下面用砖石砌成,上面用木框钉上苇帘,苇帘上抹灰,房顶也是木板油毡的,属于半固定式临时建筑。工地上有电,工棚里不再用蜡烛照明了。整个指挥部有很多临时建筑,有一个主街道,晚上路灯亮起,就像一个小镇似的。总部大牌子写着“河北省大黑汀水库指挥部”,还有下属机构如木材库,汽车队等等。
我们公社的任务是给指挥部搞临时建筑,搭建和修缮指挥部的建筑物,这工作可一点也不累了,就像在家劳动差不多。在大黑汀干了一个月,十一月初,指挥部抽调一批力量支援唐山抗震救灾,我们公社被派到唐山地区招待处,在那里搭建临时建筑。招待处是唐山饭店的前身,当时在现在百货大楼中段的位置,属于唐山地区行署的政府招待所。刚到那里,地震的惨状还一点也没恢复,招待处没有餐厅,客人们端着碗在废墟上吃饭,客房是临时建筑,和大黑汀工地上的工棚相似。我们到了以后边清理废墟边搭建临时建筑,首先建了一个大餐厅,当然也是简易建筑,为了抗震啊。大餐厅建好以后,客人有地方吃饭了,我们又搭建临时客房。这些临时建筑一直用了好几年,1982年我出差到市里,还在我们建的客房住了一个晚上,在简易餐厅吃了两顿饭。直到唐山饭店的十四层楼建好以后,招待处才改名唐山饭店搬到了现在百货大楼西边对过的位置。
我就这样在唐山一直干到1977年秋天,回来以后听说国家改革招生制度,想了想还是试试考学吧,如果考上了,就可以实现自己的人生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