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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邢海洋
那是NBA在中国的黄金时代，姚明刚去美国打球，乔丹刚退役。80后的年轻人和90后的孩子都是NBA追星一族。一双明星联名的球鞋就成为粉丝们最直接也最亲密的纽带。我有个亲戚在耐克的旗舰店工作，有机会买到限量款的球鞋，偶尔买一双，放到论坛上卖，一双勒布朗·詹姆斯的鞋能轻易地赚上几百上千元。
那时候排的队不像现在这么长，买的人不像现在这么多，但篮球、饶舌、跑酷等美国街头文化在一代人的心中播下了种子，终于在这两年以“炒鞋”的形式大放异彩。这也证明了，一件商品有了广泛的群众基础，也就附着了“炒作”价值。
在球鞋交易的App“毒”中，我看到了他们提倡“鞋穿不炒”的倡议，这里的交易包括买家砍价、卖家交给App鉴别等过程，买家还可以通过支付宝的好呗分期贷款。在另一个App“NICE”中，则是各式各样的“炒鞋”心得，防被割韭菜指南和市场走势分析。00后们炒鞋很认真，其认真程度并不比前两年的炒币一族差，比当年全民炒股的时候的股民也不差。借助于网络，他们分析鞋子的发售数量、颜色款式以及穿着搭配，俨然业内设计师和潮流鉴赏专家。
可实际上很多人甚至连存鞋的地方都没有，他们把鞋就寄存在交易平台。这种寄存服务更类似于商品期货的交割库房，卖家将商品提前放在那里，开好销售合约，于是合约开始在市场上一手一手地倒卖。美其名曰炒鞋者免去了寄来寄去的时间，可以专心于交易，但连自己的爱鞋看都不看一眼，也不过手也不把玩，这和藏家对古玩的情感已经不一样了，已经脱离了收藏的趣味。
今年7月，耐克“月球鞋”以成交价45万美元的价格拍出，打破运动鞋拍卖的世界纪录。这是耐克联合创始人兼田径教练比尔·包尔曼在1972年慕尼黑奥运会期间为赛跑运动员设计，总共只有12双。这次拍卖的还是唯一一双全新、未穿过的。
在此之前，运动鞋的拍卖纪录是迈克尔·乔丹在1984年奥运会篮球决赛上的战靴，上面有他的亲笔签名。在美国的运动鞋交易网站StockX，我看到年份最老的鞋是Jordan 1 OG Chicago，那是1985年耐克第一次推出以乔丹命名的篮球鞋，这款鞋最新的成交价是3023美元，10码的，但12码的鞋的要价就高得多，1.5万美元。
但如今的“炒鞋”显然不是这个套路。根据平台统计数据，8月19日，在成交量前100的球鞋中，26个热门款的成交金额已达到4.5亿元，超过同日新三板9431家公司的成交量。阿迪和侃爷合作的椰子2，当时发售价格才1999元，过了一天店门就有外人3万块钱来收。有些鞋还没发售，网站上已经有人数倍的价格求购。
在《中国有嘻哈》《这就是街舞》等大众流行文化的轰炸之下，00后一代接棒90后的NBA文化之后，曾经小众的收藏迅速演变成一场资本游戏。过去的运动鞋收藏虽然也有以贩养藏，可很少有资本介入，如今则是品牌商、资本方、交易平台和炒家四股合力，把运动鞋文化与价格炒到一个个新高度。00后等于在创造一个独立的，且颇有影响力的资本市场。
Sneaker文化与交易的源头在厂商，厂商绞尽脑汁、与潮牌与明星合作，还要制造话题。比如一款纯白的椰子鞋还没发售，就在运输的路上被劫匪抢去了几箱，这个花边新闻迅速在全世界传播开来，于是这款备受瞩目的鞋子话题量大增。所谓物以稀为贵，为了得到一双鞋，年轻人们在全球最有活力的闹市区通宵排队，引发关注，一鞋难求的排队场面，无形中提升了产品的品牌价值，在消费者心中进一步巩固了其有别于一般品牌的高端印象。Sneaker文化的发起，甚至超出了奢侈品的饥饿营销，而成为品牌文化的一部分，这个意义上年轻人正在以它们特有的存在感塑造着一种全新的商业文化和氛围。
图片来自白敬亭ins
而币圈的资本乃至传统资本都渴望分一杯羹，于是分期付款的资金出借方出现了，交易或曰炒作平台一家家获得了大额融资，新的平台开始出现。为吸引流量，平台也像品牌商一样摇号平价发售限量款球鞋，还为寄存鞋提供租金减免，首次购买还有大笔的折扣。币圈资金还渴望着用比特币计价炒鞋，可惜应者寥寥。
在资本市场，这算不得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也的确，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古朴民风在资本市场是不存在的，投机者总算渴望着击鼓传花式的博傻游戏，于是，邮币卡市场做得太高，没人接盘了；然后是股市，也在苦等接盘侠而不得。曾经还有藏獒和君子兰等莫名其妙的资金载体，这些炸裂得更快。难怪70后希望80后接盘股市，80后结果跑去炒房了；80后希望90后接盘房子，90后结果跑去炒币了；90后希望00后接盘比特币，00后结果跑去炒鞋了。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任何一场全民投入的资本游戏到了结尾似乎都没有善始善终的结局。对于00后的年轻人，这是他们人生第一场的资本游戏，他们难免暴富心切加了杠杆、或者把学费也押了进去，无法抵御鞋子价格的大起大落。而对于一场大众金融游戏，正如索罗斯所说，“要获得财富，做法就是认清其假象，投入其中，然后在假象被公众认识之前退出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