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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乱成一团的缅甸掸邦局势图,可以看到缅甸政府和各种民地武之间的势力犬牙交错,而局势每一天可能都会有新的变化
缅甸果敢县地处缅北萨尔温江东岸,面积约为5200平方公里。与我国云南省临沧地区的镇康县、沧源县、耿马县以及保山地区的龙陵县接壤,国境线达250公里。缅甸果敢地区数百年来,特别是近百年来的历史,可以说是以经营毒品而获取利益为目的的武装割据势力的历史,也是缅北数支地方武装势力形成、发展史的缩影。果敢地区与云南边疆地区有着极为深远的历史关系,对其进行深入研究,不仅有助于西南边疆史地的学术研究,而且对我们认识云南境外毒品问题的历史与现状,维护边疆地区的稳定与发展,同样有着重要的意义。
一、果敢历史回顾
如果追溯果敢历史的源头,它与中国古代的一个皇帝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即使在今天,许多果敢人依然以皇裔后代而自称。明代中期,国势强盛,周边各少数民族部落纷纷称臣纳贡,接受明王朝的统治。在当时云南与现在缅甸北部克钦邦、掸邦接壤的地方,明朝采取“以夷治夷”的方式对边境“蛮夷”进行统治。明王朝在此设立了6个宣抚司、宣慰司,其中2个是在目前缅甸版图上的孟养和木邦。当时,明朝的统治范围很广,萨尔温江的上游是中国的内河,伊洛瓦底江上游的一部分也在明王朝的统治范围。在伊洛瓦底江边的八莫,明朝设立“威远营”,并在此筑坛誓众,其誓词曰:六慰拓开三宣恢复诸夷格心求远贡献,洗甲金沙藏刀思窟不纵不擒南人自服。
1593年,云南巡抚陈用宾受命用武力收复了蛮莫(八莫),为了加强边防,陈用宾在腾越州边界筑起了八关,即神护关(今云南腾冲县西北孟卡山)、万仞关(今云南盈江县西北孟弄山)、巨石关(今云南盈江县西北息马山)、铜壁关(今云南盈江县西北布哈山)、铁壁关(今云南陇川县西北)和虎距关、汉龙关、天马关(清末中英勘界时,三关划归缅甸)。这八关的关址距当时中缅边界数十里至数百里不等。
1602年—1606年间,缅人举兵向北进攻,先后攻占八莫、孟养等地。1658年3月,南明“小朝庭”桂王永历帝朱由榔,为“大西军”拥戴而举旗反清。同年10月进入云南,终因不敌清兵而放弃昆明,经保山、腾冲退入缅甸。虽然战事落败,但在此期间却出现一个骁勇善战的罗姓将领,这就是后来在“金三角”威震一方的果敢人罗星汉的先祖。
1662年,吴三桂率清兵10万之众抵达缅甸阿瓦城郊,缅王莽白即将永历帝及其母子妻妾送交清军。永历帝于同年6月被绞死于云南昆明。在此之后,朱由榔的数千随从,有的降清,有的逃往内地,但绝大部分官兵百姓留在了缅甸北部地区。果敢地区的汉人便是这些明末官兵的后裔,果敢土司和莱莫土司也均延承了中国古代封建王朝的官僚体系。
这一时期的果敢地区还有一部分汉人,这就是古代“南方丝绸之路”上的商贾马帮。他们因留恋缅北而长久留了下来,其中以云南、贵州、四川人居多。此外,“二战”中被打散的国民党远征军的老兵们,因衣食无着,被迫流落缅北,辗转来到果敢。
因此,在缅北果敢一带,人们的籍贯不仅有云贵高原,还有湖南、湖北、浙江、江苏、江西等地。罗星汉家的祖籍,就是中国南京人,传至罗星汉正好是第10代。
永历帝事件不久,在今腊戍附近的登尼,清政府设立“木邦宣慰司”一职,命其世守其地。但清政府毕竟鞭长莫及,多时是统而不治,实际上成为“化外之邦”。1897年,英人与清王朝谈判定界,果敢正式划入英属缅甸。
整个果敢辖区呈条状,多为山区、丘陵,主要是由三个大“坝子”组成,其中最著名的是“麻粟坝”。平均海拔1216米,年平均气温16.8度,年平均降雨量1674毫米。
果敢南部是闻名于世的莱莫山,它虽然在地理上属于当阳,但与麻栗坝却有极为密切的关系。历史上,莱莫土司、果敢(滚弄)土司均承袭了明清的祖制,所不同的是,莱莫山由于是缅甸掸人的聚居区,汉掸文化交融在了一起,而果敢至今仍是较完整的华人传统。无论从文化底蕴,还是对于族系的认同上,这些地区的大多数百姓,几乎都以自己是华人而自豪。在生活方式和习惯上,也与中国别无二致。对于任何外部势力,这里有一种天然的抵制与排斥。这也是作为缅甸少数民族的果敢汉人始终与缅人不能融合的原因所在。
英人统治缅甸时期,果敢、莱莫等地因是掸族聚居地而享受到了较大的民族自治权利,传统的社会形态得以较为完整地保留下来。二战时期,这里山高皇帝远,同时日本人对掸邦网开一面,同英国人一样,采取了宽松的统治方式,使区内民众得以休养生息。值得一提的是,在反法西斯斗争中,掸族、旅缅华人以及许多土司武装,奋起抗战,为民族独立做出了贡献。
在果敢地区活跃着数支地方势力,最具影响力的是罗氏家族、杨氏家族、彭家声及果敢同盟军等。这几支地方集团的发展史,与果敢历史演进的关系是如此密切,以致于我们在研究果敢的历史与现状时均无法予以回避。这些地方势力的形成与发展,则构成了果敢历史的主干。
二、罗氏家族的发达
作为南明永历帝副将的罗氏后代,因永历帝的落败也随之沉落,到了罗家第四代即立下祖训,隐瞒其祖上曾是永历帝宠爱副将的历史。所以,虽有家谱照世,但由于家人严格守训,致使其家世愈加鲜为人知
到20世纪初叶,罗家已传至第8代,1916年冬,罗家第4个儿子降生,这就是后来在缅北地区赫赫有名的“罗四老板”———罗朝兴。1934年,年满18岁的罗朝兴娶妻段氏,共生有4男1女,长子即1935年出生的罗星汉(缅名畏蒙),次子星堂,三子星明,四子星杰,长女星蕊。
近代缅北由于交通条件的严重制约,大量的商品交换几乎完全靠马帮运输。这与当时中国西南的情况是一致的。至20世纪40年代,果敢与莱莫山一带大多以马帮大小来衡量家族财富的多少。马匹愈多,说明越是富有,马群成为地位与权力的象征。在以鸦片贸易为主的马帮运输中,罗朝兴很快改变了其世代务农的传统,做起了走马运货的生意,并迅速脱颖而出,成为这一商潮中的佼佼者。
二战期间是缅甸掸邦最为自由的时期。当地华人与少数民族按照各自的方式生活着。种植鸦片已经是一种产业,成为人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到20世纪四五十年代,逐步形成了当地少数民族以种植为主,旅缅汉人以收购、贸易为主的格局。自然,汉人所赚得的钱远远超过了当地的土著民族。果敢土司杨家与罗家、苏家因此而暴富起来。罗朝兴在婚后将家产的大部分投入到马帮的运输业之中,他先后添加了200多匹骡马,成立了一支20余人的武装,干起了从腊戍、当阳、东枝等地向泰国清莱、米赛、米梭罗运送鸦片的买卖,有时也帮人运输一些土杂干货之类。
1945年,日本宣告投降,罗朝兴已是腰缠万贯、富甲一方的“罗四老板”。罗四原配夫人段氏,因心脏病卒于1949年,罗又续弦陈氏,生儿女多人。1976年年仅60岁的罗朝兴殁于缅北重镇东枝的宅中。
取缅名“畏蒙”的罗星汉,出生在果敢的大竹菁。由于是长子,其父对他宠爱有加,罗朝兴专门请了一个云南的私塾先生为罗星汉的教师。在罗星汉10岁时,罗家迁移到了一个叫干猛的寨子,它是果敢三个坝子中最富庶的一个。
二战中,多国部队决战缅甸战场,中国远征军遣散的国民党老兵中,有文化的流落在缅北各地,依靠华人的力量,办起了各种华文学校和训练班。
日本战败后,英人重返缅甸。为摆脱英国的殖民统治,缅甸国内展开了风起云涌的独立斗争。以民族英雄昂山将军为首的“自由同盟”,推动了人民的反英浪潮。掸族、克伦等少数民族,是英国统治的获益者。在缅人奋起反英之时,整个掸族居住的掸邦,也由于自身的利益而进行了积极的活动。
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情况,果敢土司杨振材等人招兵买马,扩充武装,以防不测。果敢华人纷纷响应,捐款捐物,拥戴杨振材和“果敢地区自卫队”,许多青壮劳力也加入其行列之中。在罗星汉就读的官立小学内,成立了一个专门进行军事培训的小组。罗星汉时年13岁,彭家声也未满15岁,但也加入其中,教官是国民党黄埔军校早年毕业的老兵。在这个训练班快结束时,罗、彭等人已经练就了一身非凡的本领,走马使枪,游击作战,几乎无所不精。军事培训班结业后,所有22名学员均被授予“少尉”军衔,罗星汉是最小的一个,当年只有14岁多一点。他和彭家声均被分到果敢自卫队中任分队长、小队长,开始了在“金三角”地区的滚打。而彭家声更是由此开始了在果敢起伏47年的历程,最终赢得“果敢王”的称誉,成为近代历史上控制果敢时间最长的人物。
三、杨氏家族的发展
其实早在罗星汉之前,就有著名的杨振材7兄弟,即源(夭折)、材、声、祥、徽、勋、烈。
明清时期,在宣抚司下面,根据不同的情况,又有一些部落式群体的土司。其中木邦宣慰司下辖33个土司,果敢土司是其中之一。100多年前,果敢一杨姓大户,每年替代当时叫“大伙头”的陈姓土司前去木邦述职,捐交一年的“门赋”、“烟课”。后来木邦宣慰使将这一杨姓青年任命为果敢土司,陈氏被闲赋一旁。大约至晚清光绪初年,麻粟坝有了被正式任命的土司一职,首任姓杨名国正,他就是果敢最后一任土司杨振材的先祖。
杨国正主政的年代,正值“麻粟坝烟”声誉雀起之时,当时因出产鸦片,商业兴盛,社会繁荣,人口日增。麻粟坝“烟名”远播,并与英国殖民统治者建立了较好的关系。也就在这一时期,果敢地区传统的“烟会”应运而生,成为当地一年一度最为热闹的盛事。
1942年以前,果敢土司署未设自卫队,管辖本地区治安与司法的是由二三十人组成的“红包头”。这是一支服装怪异的“警察”队伍,头上的红布,据说是从英人雇用印度巡抚的头饰而来,身上皂白相间的服装与腰中的弯刀,是清代衙役的装束。这支队伍,由果敢地区的“门赋”与“烟课”等税捐供养。日本人侵占缅甸后,果敢的红包头被改名为“自卫队”。1942年3月,杨振材之父杨文炳宣布抗日,并入境至重庆被蒋介石召见,后被授以“果敢地区抗日自卫队”少将司令一职。远征军入果敢后,又编为“二十集团军果敢自卫队”,配发了枪支弹药,自卫队曾发展至1千余人,并与日军作战上百次,牺牲150余人。因此,自卫队留下了较好的口碑。
由于抗日有功,1947年英国王向杨文炳颁发了OBE勋章。之后,仅留下百号人的队伍,以备守土安民之用。自卫队的称谓,也就延续下来。随着形势的发展,自卫队的功能也逐渐发生了根本性变化,或为果敢领导层内斗的工具,或为缅甸政府所利用,甚至演变为护卫鸦片运输的一支武装。
至杨振材一代,由于家族显赫,又拥有土司武装,杨振材出任过掸邦财政厅长,而果敢县长则由杨家兄弟轮流坐换。
四、罗星汉、彭家声的崛起
20世纪初期,每年至鸦片交易的时节,由中国四川、云南来的马帮,印度、泰国来的商贾,云集果敢老街镇,开始了大烟土的交易活动,同时还伴随着一系列的商品交易和传统民间文化活动,因而被称之为“烟会”,时间为十天半月不等。
从中国来的老板和马帮,一般是将生产工具、丝制品和器皿等运来贸易,换成烟土运回云南。从泰国、印度来的商人以贩卖日用百货为主。英国人则以兜售“洋货”为主。“烟会”越办越红火,成为果敢仅次于传统节日的一大盛事。
“烟会”中最为抢手的商品,自然是大烟土。20世纪40年代以前,“烟会”上最为活跃的主角,当属手持文明棍的英国人。英国人雇用的马帮,被称为“赶洋脚”,这在当时是一件非常有利可图的事情,马帮获利比平时高出2至3倍。
土司杨家更加热衷于“烟会”。这是因为,每年此时他的马帮不仅可以大赚一笔,更重要的是进一步密切了与英国人的关系。作为土司署,每年的“烟会”是署内可观的一笔“烟课”,是其重要的“财政来源”。当地的“烟课”,几乎是果敢上交掸邦土司税赋的唯一来源。
作为果敢政治经济中心地带的老街,尽管是一条小街,却因“烟会”而赢得多年的辉煌。百年来,整个果敢出产的鸦片几乎全是以老街为聚散地。由缅甸经滚弄运往中国的货物,也是以老街为中转站。在20世纪40年代初期,整条街商号林立,其中包括云南最大的永昌祥、复协和、茂恒等大公司设的分号,每天进出骡马数以千计。
1941年,杨文炳被英国人接往印度加尔各答“度假”半年。后与他一同回到果敢的英国文官宣布,由于杨文炳长子夭折,次子杨振材为“印袭官”,由此确立了杨家最后一代土司的地位。由于二战中,缅人企图利用日本摆脱英国统治,掸邦掸族土司及果敢杨家念及英人恩典,集合反日。战后,他们不仅更加得到英人的回报,而且“果敢族”也被缅甸所认可。
1947年的“班弄”会议,土司杨文炳以果敢族代表参加,并在著名的“班弄协议”上签字。1948年,缅甸宪法正式有了“果敢族”的书写体。
在杨氏家族中,不能不提到被称为“杨二小姐”的杨振材之妹———杨金秀。这不仅因为杨二小姐有传奇式的经历,而且罗星汉等人的崛起与她有着密切关系。杨二小姐生就一副倔犟性格,自幼习文练武,成人后走马贩运烟土。她拥有约200人的武装马帮,而这支武装的队长,就是罗四老板的大公子罗星汉。罗星汉比杨二小姐年少10余岁,但得助于土司杨二小姐的名声和自身的才干,成为杨二小姐的得力助手。
罗星汉等人凭着年青气盛,以及“自卫队”武装的权势,拥兵自重,自立门户。于是,果敢形成三大势力主导天下的局面。一是杨振声的反缅武装,其中一部分在泰国由杨振业领导;二是罗星汉受政府扶持的“自卫队”武装;三是彭家声领导的由年青人组成的反缅武装。随着民族矛盾的日益激化,缅甸政府加紧了对果敢地区的控制。1958年,政府军一个连进驻果敢大水塘。1963年8月17日,缅甸军事侦探部及东北军区同时行动,对果敢地区头面人物进行了逮捕,杨文灿在仰光、杨振材在腊戍、杨二小姐金秀在仰光、罗星汉在勐东几乎同时被抓。缅军77师大规模集结完毕,开始向果敢地区快速挺进。
1965年6月,赋闲在家的彭家声秘密成立了“果敢人民革命军”,他们在果敢百姓中赢得了支持,并公开与政府军对抗。彭家声与其弟彭家富统领大约150人的武装,于1968年元月1日,打着缅甸共产党人民革命军的旗号,重返果敢。从此,果敢开始了缅共20余年的统治。
1968年缅共首先攻占果敢地区,至1972年果敢已经完全成为“解放区”根据地。果敢县的建制成为了20世纪70年代缅共统治区的一个缩影。
五、内讧迭起的“果敢同盟军”
1989年3月11日果敢同盟军宣布脱离缅共后,先后发生了一系列权力与利益的纷争,其中以1992年的杨茂良和1995年的李林明等人发起的内讧最为典型。
杨氏兄弟4人20世纪60年代末出走缅甸,其中杨茂良、杨茂安加入了缅甸共产党,二人均在东北军区。杨茂良官至果敢县副县长,杨茂安则是东北军区内务处的处长。另外两人杨茂修、杨茂贤一直从商。其中,杨茂贤多次进行毒品走私活动,于1994年被中国地方法院判处死刑。
杨茂良、杨茂安在彭家声1989年3月11日兵变勐固之后,分别升任副总参谋长和政治部主任两个要职。彭家声的“果敢同盟军”,实际上就是由果敢人组成的华人地方武装,重要的领导岗位几乎是清一色的果敢族,具有极强的地域色彩。当时除彭家声任总司令外,参谋长副参谋长李忠祥(原缅共东北军区政治部副主任)、彭家富、杨忠卫(原东北军区旅长)、杨茂良,政治部副主任胡家友,财政部长刘国玺(原东北军区财政部副部长),后勤部长杨忠锡,财贸部长张德文(原东北军区营长),副部长彭大顺(彭家声长子)等人,全是果敢地区的头面人物。彭家声的“果敢同盟军”相比于佤联军来说,又是一种不同的模式。当时其属下仅编制一个师———893师,李尼门、魏超仁先后任师长一职。它较为松散的结构,为日后内部的不断纷争留下了隐患。
1992年11月,“果敢同盟军”出现了第一次内讧。发难的是当时担任“副总参谋长”的杨茂良及其兄弟,直接的原因是“权力之争”。
彭、杨之争开始后,师长魏超仁等加入了杨部。双方兵戎相见,发生大小战斗十几次。久拖不决的内讧,形成对杨部十分不利的局面。于是,杨氏兄弟亲赴佤邦游说,以求助于佤联军。
佤邦当时正在泰缅边境与坤沙部作战,而彭家声与坤沙的关系较为密切,佤邦于是决定“助杨倒彭”,派出1500人左右的佤联军从清水河一带进入果敢,支援杨氏兄弟。1993年5月,彭家声面对敌对势力的强大力量,退出了果敢地区。继而,杨茂良成为果敢同盟军的司令,杨茂安为副司令。
杨茂良主政期间,果敢地区的毒品问题变得更加突出。其中最为重要的出口与通道,就是走中国境内。果敢的毒品走私,一度给中国云南造成了极大的危害。
1995年秋,果敢同盟军爆发了最为严重的“内讧”,并最终导致杨家在果敢统治的结束。这一年8月1日,驻扎在我云南潞西县茫海境外———勐固的“果敢同盟军”128师举兵反杨,同时发布了《告战士同胞书》、《和平宣言———施政纲领》、《公告》三个文件。
经过2个多月规模不大的十几次战争,起兵反杨的原893师(后128师)师长李林明(佤族)、原勐固县县长孟沙拉(中国云南陇川户撒乡人,阿昌族)、“果敢同盟军”副司令李德华(佤族)领导的佤族部队在占有优势的情形下失去主动,放弃了原控制区,投到佤邦麾下。杨部失而复得重镇勐固,但损失惨重,杨茂安四子、128师师长杨克勋阵亡。
(一)事件的背景与原因
这次内讧的缘由是,杨茂安1993年6月将小儿子杨克勋由营长直接安排接替李德华128师师长的职位,李自恃功高反被削除了兵权,心中大为不满而预谋起事。直接导火线则是,杨茂良为进一步控制兵权将128师与124师调防。于是,早有准备的李林明与李德华、孟沙拉合谋率以佤族士兵为主的128师易帜独立。这次兵变背后的首要原因是,李林明等人得到了佤邦以鲍有祥为首的佤族势力的暗中支持。率部反杨的李林明等人都是杨部中的有功之臣,在杨部军中有一定威望。先来看李德华,他是佤邦军司令鲍友祥的远房亲戚,曾任佤联军的连长。1993年2月,杨与彭家声第一次内斗相持不下时,杨向鲍友祥、李自如求援,鲍、李援杨倒彭。李德华受命率3个连秘密支持杨部并在战斗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最终使彭家声败北。
由于佤邦借钱给杨部及武力支持,杨在短期内无力偿还债务的情形下受制于佤邦,战后杨部在佤邦压力下重新整编部队,李德华被破格提拔,接替李林明师长一职,成为新组建的128师师长。再来看李林明,他与鲍有着更加非同一般的关系。早在20世纪60年代,李就在鲍任大队长的“佤族独立大队”中任副队长,1968年与鲍一同加入缅共部队。李林明先后在缅共893师任二旅一营营长、副旅长、旅长、副师长、师长,在893师有较好的基础,同时李林明与彭家声关系密切。1993年杨部清洗时,李林明与原缅共贵慨县长、当时勐固县长孟沙拉一同被免职。后因所谓“给出路”政策,李被派到腊戍办事处任主任,孟被派到密支那办事处任主任,两人多时闲赋在家。杨家对佤邦控制的不满、对鲍有祥的微言,都是李德华和李林明通风报信的。
其次是佤邦领导层认为杨部军纪松弛,任人唯亲,内部矛盾加深,大多数领导为谋私利而不务正业,杨氏兄弟缺乏组织领导才能,其武装已形同散沙。尽管1994年“5·8”一案,在佤邦的压力下杨氏兄弟未敢轻举妄动,但其贩毒势头未减。毒品问题给佤邦造成很大压力,并影响“大佤邦”战略的实施。这次“内讧”,实际上是佤邦解决杨部问题的一次试探、一种方式。
最后是缅甸军政府对各支武装的火并历来持“坐山观虎斗”的态度,“防其坐大,分而治之”是缅政府对付各种割据势力的基本策略。形式上不表态、不介入,暗中注视事态的发展。此次事件中,缅政府仍是如此,但对东北部边境地区割据势力的力量形势进行了判断,尽管缅甸政府对外来的移民华人存有戒心,但更不愿看到佤邦成为缅中边境的“独立王国”,于是,意欲维护杨部形式上的存在,最后选择了暗中支持杨部。因此,缅政府默许杨部兵力与重武器的调动均经过缅军领地;同时与佤邦打招呼,认为这是一次杨部的内部矛盾,其它方面不要插手。
(二)事件的发展与现状
1995年7月26日,杨茂安在勐固主持召开“禁毒工作与部队调防会议”,会上杨与副司令李德华就中国指责其为毒品集团等问题发生争执。会后,李德华等三人决定利用调防之机动手。8月1日,“老师长”李林明率三个亲信营的兵力将在勐固主持调防的“总参谋长”魏超仁、128师师长杨克勋、副师长魏三、勐固县长李朝华等人拘留,同时,师部警卫营被全部缴械。孟沙拉率二个营调防途中在刺竹林一带将杨克勋的亲信第三营缴械。在未放一枪的情形下,前后仅用了4小时就兵变成功。李部同时打出了“勐固民族保安军军政委员会”的牌子。
8月3日,李释放了扣押的魏、杨等人及300名士兵,这批人回到果敢后成为进攻李部的重要力量。与此同时,杨茂安进行了武装进攻的准备。8月5日,成立了以副司令兼124师师长王国贞和杨克勋为首的指挥部,动员了2千余人的兵力进攻勐固地区。杨茂良亲自到仰光与政府领导商谈,谋求支持。另外还向鲍友祥、克钦独立军、坤沙二旅吞腊等部积极做工作。由于杨部承认佤邦的领导并在部分问题上执行佤邦的旨意,佤邦看到李林明部优势渐失,同时需要继续对杨进行控制,因此最终放弃李林明,转而支持杨部。
李林明等人虽兵变成功,但由于缺乏驾驭全局的领导才能及对整个形势的判断错误,认为杨部会就此罢休并没有能力攻打勐固,加上没有得到佤邦的武力支持,逐步丧失了主动的局面,不得不从勐固撤出,李率大多数人马投靠佤邦。
此次事件的佤邦背景,给鲍、杨关系造成进一步不睦,“8·1”事件尚未完结,1995年11月,果敢出现了又一次“内讧”。这次“内讧”的结果是,彭家声得以重返果敢昔俄寨。
1995年11月12日,曾在1993年初被杨氏兄弟推翻的“果敢同盟军”领导人彭家声与女婿“果敢东部同盟军”司令林明贤,率林部及佤邦两个营的兵力进驻杨部辖区。此时,杨茂良正率部准备进攻“8·1”事件中的“叛军”领导人之一孟沙拉在我畹町境外澡塘河的辖区。而其部下一个营突发哗变投缅之事件,促使杨在走投无路的情形下,与缅甸腊戍军区负责人在贵慨谈判,并提出三个解决方案:一是要求与缅军合作共同对彭,将来共管杨部区域;二是由缅军收复后,杨部编入缅甸警察系列,归政府领导;三是要求政府在内地给一块地盘“养老”,辖区由政府接管。缅军方迅速选择了第三方案。23日,缅东北军区7个快速营开进杨部辖区,26日占领勐固。由林明贤与彭家富在前台指挥的彭部,23日占领另一要地清水河,并对果敢地区实施了包围。
“11·12”事件实际上是“8·1”事件的延伸和继续。表面上是因权利之斗引起的内讧,实际上有着深刻的现实原因与鲜为人知的背景。不仅反映了原缅共分裂组织间的争权夺利,某种程度上体现了缅政府的意图,同时,也是萨尔温江东岸地区新形势下力量均势格局的必然结果。
杨茂良兄弟在佤邦的暗中支持下,用武力将彭逐出果敢后,佤邦领导层很快发觉,表面服从的杨氏兄弟并未对“大佤邦”目标的实施带来积极因素,反之,由于杨氏的私欲太重,无法有效控制毒品流向而惹恼中国。这样,果敢杨部很快失宠于佤邦。佤邦领导层最终形成了一致的判断:“选错了人。”
因杨氏四兄弟是“文革”中出走的,在果敢地区根基较浅,“民心”一向不稳。这些因素导致了杨部的最终垮台。
1995年10月底,彭家声企图借佤邦之力,伺机夺回果敢。同年11月中旬,杨茂良率部进攻澡塘河(云南畹町境外)一带的孟沙拉部,老街、清水河一带兵力空虚,彭认为是下手的好时机。11月17日,林明贤部进驻果敢,22日,彭家声到达清水河。
杨茂良与缅腊戍军区谈妥进攻孟沙拉的条件,在返回木姐的途中接到信报后,于11月20日调头重返腊戍军区。随后,杨向缅政府提出上交军备仓库、要求缅军维持果敢地区安全、重新划地保证其安全等要求,缅政府马上应允。11月22日,缅东北军区第一战指6个快速营、1个炮营出动。2个营占领勐固地区,其余跨越萨尔温江在老街、清水河等地制高点驻守。
1995年12月20日,由缅政府、彭家声、果敢三方代表组成的“果敢临时政府”成立。缅军称,一旦局势稳定,就撤出军队。但老街至清水河42公里的地段上,几乎所有的制高点均由缅军控制,似乎没有“撤出”之意。
经过数次“内讧”变乱之后,目前的果敢局势大致趋于平稳,经济发展也已经起步。
彭家声实际控制的缅甸“掸邦第一特区”(即果敢地区)政府设1县、1市、1特区、20个乡、263个村。果敢现有区内公路117公里,其中柏油路52公里,沙石路62公里。通讯方面,其区内多使用中国的“全球通”移动通讯系统。在极少数的毒商手中,还有卫星电话。据不完全统计,果敢拥有各类电话600多部。果敢现有学校7所,其中中学3所,完全小学4所。有教职员工300余人,在校生1万余人。90%的教师从中国聘请,年收入6000元人民币。果敢有各种报刊6种,政府办的有《果敢特区报》。
由于果敢地区的自然资源十分有限,加之水资源缺乏,经济发展受到严重制约。目前,第一特区政府年财政收入在1000万元人民币左右。其中果敢4区上交200万元,同盟军财政部上交800万元。这些收入主要依靠三大税收来源,一是鸦片,二是茶叶,三是粮食,此外还有一些第三产业的收入。
在鸦片替代经济方面,由于中国地方政府的大力支持,果敢已经种植甘庶31,000亩,同时计划种植橡胶等经济作物。在我南伞口岸3平方公里的经济开发区对面,彭部果敢市的3平方公里的经济开发区与之对接,目前已经有了很大的发展。由于果敢在投资政策及投资范围上极为宽松,目前中国20多个省区的有关人士到果敢投资,投资额在几十万元至上千万元人民币不等。
饱经沧桑的果敢,在历经磨难后,终于走上了社会经济发展的正常轨道。虽然我们无法预测果敢社会政治的动荡是否就此终结,也无法预测毒品生产、加工、贩卖是否在果敢成为历史,但我们对和我们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境外这块“弹丸”之地充满了关注。
来源:《中国边疆史地研究》,2001年6月第10卷第2期
作者:梁晋云,1958年生,云南省公安高等专科学校禁毒研究所副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