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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小树林里风平浪静,然而地表之下,上万只金蝉在蠢蠢欲动。受本能的召唤,它们谋划着就在今晚,它们要完成一次能飞天的蜕变。
它们已经挖通地道来到了各自的洞口。为了这一刻,它们已经在地下苦练了3年多臂力,又在最近的五六天里日夜不停,打通了 30厘米厚的土层。
今晚蜕变成功,它们就能换种活法,而失败了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在小树林外,胡延和跟这些游客也在期待着金蝉露面,他们今晚就是要来捉金蝉。
夜幕降临。金蝉出洞的时机到了。只有在最短的时间内爬到树上的隐蔽处,它们才有活下来的机会。可一路上就有很多困难。
大部队刚刚上了树,这时候,胡延和带着捉金蝉的人也来了。
金蝉还在奋力往前跑,可捉金蝉的人也越捉越带劲儿。
游客:吓死了,吓死了。
最早爬到树上的金蝉遭遇了众人的围剿。而还没来得及上树的金蝉也有被人踩扁的风险。
记者:这个扁了。
采摘园主人:这个踩扁了。
记者:死了吧这个?
采摘园主人:踩扁了,踩死了。
只有一些逃到了隐蔽处的幸存者,如愿进行着金蝉脱壳。可此时仍有被捉走的风险。只有尽快完成脱壳,才能逃脱飞天。
在没有光照的自然环境下,金蝉出土后一般半小时就会完成脱壳。但一旦受光照影响,脱壳会放慢至两三个小时。脱壳成功,它们就变成了大家熟悉的知了,学名叫作蝉。
这是摄像机用大约两个半小时拍到的金蝉脱壳全过程。
金蝉脱壳时先从背部裂开一道缝,把上半身慢慢拱出来。此时金蝉的身体十分娇嫩,是完全没有任何防御能力的,因此它只能尽快完成脱壳。
当上半身脱壳之后,金蝉娇弱的身体要完成一个高难度的仰卧起坐。
它要把身体放倒至水平,为的是把蝉翼舒展开。蝉翼舒展开后,它直起身把尾部脱出来,让身体完全脱壳,同时它的两只前足紧紧扒在刚刚脱掉的外衣的头部,让蝉翼完全舒展羽化。
金蝉脱壳之后,眼前的这一幕十分具有迷惑性。从这么近的距离看上去,都很难分辨出来,究竟哪一个才是它的本体,哪一个是它的外衣。
金蝉脱壳不仅迷惑了我们,在千百年前的夜里,也有古人像我们现在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金蝉脱壳,对眼前的这一幕迷惑不解。
转念之间,古人从金蝉脱壳的生物本能里,学到了一种利用假象迷惑别人而脱身的计谋。
金蝉脱壳这种计谋变成了三十六计中的一计。这一计谋在千百年里,被用来征战沙场巧妙制敌,也变成了生活里施展小聪明时常用的一个成语。
脱壳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蝉翼最容易受到损伤,一旦蝉翼无法成型,蝉就丧失了飞行能力,最多活到第二天早上就会死亡。今天晚上想要一起飞天的上万只金蝉,真正成功脱壳的不过十分之一。
这片小树林是一个特殊的金蝉采摘园。
在当地,大家把养金蝉叫做种金蝉。把捉金蝉叫做采摘金蝉。
小树林里的金蝉都是人工养殖的金蝉。在这个季节,连续20多天时间里,每晚都有上万只金蝉想要逃出升天。
可每逃走或死掉一只金蝉,小树林的主人就损失一元钱。
今晚被活捉的一共有5700只金蝉。
每年采摘能持续20多天,金蝉采摘园能收入十几万元钱。
陈艳丽:今晚出了5700元钱。
记者:看来养金蝉挺赚钱。
陈丽艳:对。这都在于我们的胡老师给我们带来的财富。
胡延和在山东省滨州市阳信县成立了金蝉养殖专业合作社,带领1000多户农户养金蝉赚钱,合作社一年销售额6000多万元。阳信县还形成了全国特有的金蝉批发市场。在金蝉出土的20多天里,每天交易量能达到20多吨,每天交易额能达到300多万元。
油炸金蝉在山东是有名的美食。每到夏天,人们会捕捉野生金蝉,做成油炸金蝉、咸菜蒸金蝉,当做酒席上招待客人的特色菜。一盘炸金蝉在餐馆能卖五十多元钱。
但在市场上,野生金蝉遭受连年捕捉,数量越来越少,金蝉价格一直走高。
2005年,胡延和还是一个承包地暖工程的包工头。在一次出差的路上,胡延和看到了一个养金蝉的广告牌,这个发现让他十分激动,他觉得一个发大财的机会来了。
这些花盆就是当年胡延和试养金蝉的关键场地。金蝉一个生命周期就是三到五年。可没想到这金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养。胡延和养了两年,金蝉全都死光了。
胡延和:我这个东西我认为方向是对的,只是中间过程中有一个或者另一个的小困难,需要克服,需要通过我们做实践去摸索这个东西。
2007年,胡延和把包工程的活儿都停了,把家从济南市搬回了阳信县。
他把自己仅有的十万元存款全部拿出来,承包了5亩地,要在地里摸索养金蝉。胡延和认为,只要金蝉养出来,赚的钱肯定比做工程要多的多。
胡延和:我一心想把金蝉养好,我给自己取了一个外号叫胡大虫子,坚持把这个虫子做好、做大做强。
2009年,胡延和结婚成了家,2010年儿子也出生了。可他一直养金蝉没有工作,家里积蓄马上要见了底儿。就在这时候,他养了3年多的金蝉成批量出土了。
胡延和:我当时看到第一次出蝉的时候,我就跟终于见到孩子落生一样的感觉,我的心里,悬着的心,悬着几年的心一下子落地了。
2010年,胡延和养金蝉的技术条件成熟了。一亩地每晚能出1000多个蝉,能卖500多元钱。金蝉每年能出20多天,每年平均每亩地能卖出1万元左右。而且还不耽误果树生长。
可胡延和就只有5亩地,养不出多少金蝉,还是赚不了大钱。但阳信县有万亩梨园,正是适合养金蝉的好场地。没想到他嘴皮子都快说破了,也没有一户梨农愿意跟他合作养金蝉。
胡延和:很伤心的感觉,每天出去很兴奋的走,跟斗败了公鸡似的回来,因为谈一场不成,谈一场不成。
大家都不愿意跟胡延和养金蝉,因为胡延和要养的金蝉,在当地可是个人人都知道的害虫。
村民1:我说这是害虫,我不敢养这个东西,我地里那么多树,怕给害死了。
金蝉长着一根吸管形状的口器。它在地下三年时间里都要紧紧抱着树根,吸食树根里的汁液。梨农们怕梨树受损伤,坚决不养这种害虫。
胡延和:很丧气,但是没灰心。因为我认为这个东西是对的,我再坚持坚持。
胡延和坚持认为养金蝉一定能赚钱。胡延和说,金蝉到底会不会危害树木,挖出来一看便知。
胡延和:挖到了,这可真挖掉了。
记者:你是顺着这个根把它这个洞挖出来的。它就缩在这个洞里了。
胡延和:你运气太好了,看到脱了皮了吗。
记者:这个皮只有这么一块。
胡延和:口器还在。
金蝉每年长大都会蜕一次皮。几铲子下去之后,大大小小的金蝉都被挖了出来。挖出来的金蝉虽然都抱着树根,但都是非常细的根。不会破坏主根。
胡延和告诉大家,控制好金蝉数量就不会对树木造成伤害。
而真正对树木伤害最大的不是生活在地下的金蝉,而是金蝉的成虫,也就是大家常说的知了。
在夏天,我们受着高温和燥热的折磨时,蝉也大声起哄吵个没完。蝉虽然这么吵,但它其实是个哑巴,不会用嘴叫。并且还不是所有的蝉都会发出声音。
雄蝉比雌蝉腹部多长了一对半圆形的盖板。盖板下的发声肌肉像一张鼓膜,雄蝉靠振动盖板下的肌肉发声。雄蝉发声的时候,每秒震动发声肌肉1万多次。
夏天里雄蝉吵闹折磨人,其实它是在使尽(劲)儿向雌蝉示爱。
而雌蝉虽然不会叫,但它对树木的破坏力最强。
雌蝉产卵时会在树枝上钻出许多产卵孔,切断树枝向上供给营养的导管,造成枝条枯萎。
在胡延和的仓库里,记者就看到很多枯萎的枝条。
胡延和:这两边,都是我们赚钱的秘密武器。
记者:树枝子是你赚钱的秘密武器?
记者:这还没听说过。
胡延和:那当然,不光是武器,还是金条。看一下,密密麻麻的,这都是。
在记者看来,枯萎的枝条没什么用。但在胡延和眼里,每根枯萎的枝条都是一根根金条。胡延和说每根小树枝里能产生50元钱的效益。
胡延和:你说我的小树枝是不是能叫金条。
记者:它能产生50块钱的效益?
胡延和:对。这么一个小东西产50块钱。
记者:那这一根树枝子多少钱?
胡延和:5角。
胡延和说,这间小屋子就是他的金库。在这间小屋子里,放了180万根枝条,三年之后,如果顺利,就能长成价值9000万元的金蝉。
2010年,胡延和告诉大家这养金蝉能赚钱,想让大家跟他一块儿养金蝉。可以前没人养过金蝉,只有100多户养殖户愿意跟着他养金蝉。
在当地有个奇怪的说法,管养金蝉叫作种金蝉。最初记者还以为是口误。可后来才了解到,种金蝉的这个“种”字不仅形象贴切,而且大有玄机。
这种金蝉的种子就藏在这小树枝里面。
记者:这是虫卵吗?
胡延和:对,这就是虫卵。对我们来讲这就是金条,我们一个一个的卵最后就变成一个一个的蝉。
雌蝉会选择柔软有韧性的细树枝产卵。枝条上面破损的地方就是蝉的产卵孔。一根树枝上大概有50个卵孔,每个卵孔里大概能有7到8只卵。
胡延和的独门绝技就是像种庄稼一样种金蝉。可出乎意料的是,种金蝉不仅能赚钱,操作竟然也十分简单。养殖户只需要把装着蝉卵的干树枝子扔在地里就算种好了。种金蝉有什么诀窍呢?
胡延和专门找了一把树枝子,要把他种金蝉的秘密告诉记者。
胡延和:现在有20分钟,你会看到有虫爬的,惊人的现象。
果然,20分钟之后,虫卵发生了变化。
在摄像机的微距拍摄下,幼虫非常清晰。实际上只有半个芝麻大小。
刚孵化出来的幼虫浑身透明,幼虫孵化出来后先在地面上爬来爬去,身体在空气中迅速硬化。十几分钟过去,最前端两只掘足就有了挖土的能力。幼虫必须匆匆忙忙挖洞入土。要是不能在之后的半小时之内及时入土找到树根,幼虫很快就会死亡。一根树枝子里350只卵,最后能入土成活大约100只金蝉。
胡延和发现,虫卵孵化需要同时满足温度和湿度两个条件。先给蝉卵加温到即将孵化,然后把干树枝运到合作社成员手里,浇上水就可以孵化出幼蝉。通过这种方式,胡延和带动了更多的农户养金蝉赚钱。
记者采访的时候,正是金蝉出土的旺季。胡延和要带记者去看看,养殖金蝉到底能赚多少钱。
记者看到在这梨树上,金蝉个个都被胶带拦在了半路。
用光滑的胶带挡住金蝉,既方便捕捉,又能延缓它的脱壳时间。
当地人都喜欢吃鲜活的金蝉。只要裂开一道缝的,被捕捉后基本就活不了,价格也会变低。一只金蝉,没裂缝的能卖5角钱,裂开缝的就只能卖两三角钱。
别看多长了一对翅膀,身价却会跌掉差不多一半。
有贪吃的人也会捉刚脱壳的金蝉炸了吃,叫油炸银蝉。但是如果蝉完全变黑后就没有人吃了。
在梨树地里,记者也试了试如何捉金蝉。
记者:那有一个。
胡延和:这两打起来了。
记者:掉了。
胡延和:拿下面这个。
记者:这样就可以了?
胡延和:对。
很快,绕着两棵树转了一圈,记者就捉了小半桶金蝉。
记者:在什么时候比较多?
胡延和:一般我们这边就是7月上旬到7月底。
记者:那最多的时候一棵树上会出多少只?
胡延和:最多的时候一棵树到过三四十个。
记者:三四十个?
胡延和:对。
记者:那这一个会卖多少钱?
胡延和:一个现在五角到五角五分。
记者:5角到5角5分,市场价格?
胡延和:市场价格。
一只金蝉能卖5角钱,每晚一亩地能出大约1000个金蝉,一亩地就能收入五六百块钱。农户养殖的金蝉,大多数刚摘下来就在地头儿直接换成了钱。
记者4:收蝉呢是吗?收了多少了?这有多少啊这些?
胡延和:1000多个。
记者:1000多个?
商户:这有多少,有2000多了。
记者:你已经收了2000多块钱?
商户:对。
看到养金蝉这么能赚钱,就连河南、河北省的一些农户也过来想要加入合作社养金蝉。
河南农户:我们身边有将近20个人,18个,加入我们团体,跟我们一块做。
在胡延和的带动下,金蝉养殖合作社农户由2010年的100户,增加到2014年的800多户。
在山东省阳信县当地,由于金蝉出土量大,还推动形成了一个规模化的金蝉批发市场。在夏季交易高峰时,每天金蝉交易量能达到20多吨。
在采访时,记者看到了一个很不正常的现象,市场上的金蝉都一动不动,可胡延和告诉记者当地都喜欢吃活蝉。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金蝉有个超强的本事,它是个会装死的伪装大师。金蝉一泡进水里就会假死,也不会立即脱壳。
胡延和合作社的金蝉卖到这个市场上,一直都用泡水的传统方法来保鲜。
女:这一会儿就活过来了。一会儿。
记者:这一会还能活过来?
女5:一会就活过来。
20分钟之后,金蝉真的活了过来。
女5:活的,这不活着呢。
记者:活了。
金蝉泡水会假死,一开始,胡延和的合作社就是用泡水的办法把金蝉运到山东各地。但泡水这个办法不能用于长途运输。时间过长金蝉就会泡死泡臭。胡延和的合作社金蝉产量连年增长,他也想着怎么把金蝉卖到远方市场上。
在多次实验泡烂了1000多只金蝉后,胡延和终于摸索出一个金蝉长途运输的妙招。把金蝉泡在水里,再加上冰块,利用低温减缓金蝉的新陈代谢。然后一路上不停地换水,清理掉金蝉新陈代谢的排泄物。
胡延和的金蝉也得到了广东福建等地市场的认可。在广东福建等地,金蝉还卖出了比在山东本地高一倍的价钱。
目前,胡延和的合作社里,有1000多户农户跟着他一块儿养金蝉。养殖面积达到8000多亩。
现在,胡延和还想带领更多的人养殖金蝉赚钱,他一心想把他胡大虫子的名号叫的更响亮。
领导:金蝉养殖是阳信县一个特色养殖项目,到目前为止形成了一定的规模,为果农增产增收,另辟了一条新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