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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员，在过去半年里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然而，甲骨文中国公司上周的裁员消息依然引起了极大的回响，各种各样的感慨、惊叹、议论、点评，充斥着职场人或公开或私密的社交圈。这时候，人们才意识到，甲骨文是一家非一般的科技外企；中国区的这次裁员有着非一般的意义；对于所有的“IT民工们”，当中牵涉的很多话题，都值得自己反复深思。
“西二旗养老院”竟然要裁员？！
经历过前段时间的互联网企业优化、调整、裁员潮后，为何甲骨文的裁员事件会吸引如此大关注呢？并且讨论的热度持续不退呢？
因为，这是一家在许多方面对中国求职者都有着特殊意味的科技巨头雇主。
首先，它是真正的软件巨擎，曾经击败过IBM、微软、SUN等科技界殿堂级企业。
公开资料显示，1977年公司创始人拉里·埃里森与同事创立SDL公司并开发出在当时还是新概念的关系数据库项目，名为甲骨文（Oracle），次年争取到第一个客户美国中情局。1982年公司正式更名为甲骨文。到了1988年，甲骨文已成为世界第四大软件公司。
2009年4月，甲骨文以74亿美元成功收购十年前市值还高达2000亿美元的太阳微系统公司（Sun）。2013年，甲骨文超越 IBM，成为继微软后全球第二大软件公司。
如今的甲骨文，主要从事企业级业务，为大中型企业提供服务器和工具，以及数据库、ERP、CRM等软硬件产品，其研发实力常被比作“数据库中的苹果”，全球几乎所有行业都在使用其技术。2018年12月，《2018世界品牌500强》揭晓，甲骨文公司排名第31。2019年，埃里森以661亿美元的身价，在世界富豪榜中排名第七。
其次，甲骨文中国多年来一直是求职者的梦想企业，传说中的“钱多事少离家近”说的就是它。
在职业圈、看准网等求职者社区里，都能看到甲骨文中国员工们对公司福利、待遇、工作环境的评价，几乎都是一致性的叫好。随便节选一些：“十三薪，电话补贴600，五险一金，补充医疗保险，工资体系完善”；“有公积金，补充保险，额外报销1450的体检或洗牙或药费，报销手机和宽带费，楼下有自己的食堂，食堂下午的时候会提供熟食，面包等”；“公司福利完善，工作环境优越，拥有15到20天年假”；“早些时候有‘西二旗养老院’之称，工作压力不大。
这样的企业，在早二三十年前，没有以“高薪+期权”抢人的互联网公司的年代，自然是求职者们打崩头想进的公司。实际上，据甲骨文新老员工们透露，甲骨文中国的招聘门槛是很高的，占公司主体的工程师，必须是清华北大上交复旦和北邮五所学校读过本科才能进，同时得有硕士学历。可以说，基本都是当年毕业生中的精英。
相对地，“20年前，你在胸前挂一个IBM、微软、甲骨文的工牌午饭时间出来转悠，就有美女跟你搭讪”，这就是那些年独属于科技巨头员工们的荣光。
深耕中国三十年的甲骨文
竟然要裁撤中国研发中心？！
甲骨文中国这次不仅仅是裁员，而是据说整个中国研发中心都要关闭。到目前为止，首批确认裁员约900余人，其中超500人来自北京研发中心，而整个CDC共约1600人，意味着首批裁撤人员数额达到近六成。
对于依然是全球第二大软件公司，老板还是世界第七大富豪的甲骨文公司，这则消息同样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不少人把此归咎于甲骨文在云服务市场的转型不力，事实真是如此吗？尤其是在很多走下坡路的巨头企业，都把中国市场视作救命稻草的背景下。
随着云计算架构的兴起，甲骨文无论在市值还是业务开展方面，都面临新型企业的进一步挑战。最显著的一大变化，就是在长期垄断的数据库市场，越来越多企业开始转向云端数据库，曾经的重要客户亚马逊、阿里巴巴等，一夜间成为自己的主要竞争对手。
知名市调机构Gartner在2018年8月发布的世界云计算市场报告显示，亚马逊AWS、微软Azure以及阿里云分列全球云计算业务前三甲，而甲骨文的云业务直接被归入“其他”。
传统业务不断萎缩，新兴业务不见起色，裁员便是意料中事了。今年3月，甲骨文就裁掉了40名西雅图员工。美国加州监管文件披露，甲骨文将在该州永久裁员352人。另外，甲骨文先后在墨西哥裁员50人，新汉普郡裁员50人，印度裁员100人。有外媒报道称，甲骨文将在全球范围裁员约14000人。由此可见，这次中国裁员只是甲骨文全球裁员的一部分。
但要说甲骨文就此“败退中国”，并不准确。甲骨文2018年在中国企业级应用软件市场仍然拥有7%的市场份额，排在第四位，而这是一个仍在高速增长的庞大市场。另外，此次裁员，据内部动员大会解释，仅涉及研发团队，其他销售及服务团队并不受影响。这或许也是有被裁员工在公司门口拉起了“反对甲骨文只要中国市场，不要中国员工”横幅的原因。
除此之外，埃里森近年的一些公开表态也惹人怀疑。去年10月，他在接受福克斯采访时曾宣称，“中国是美国自20世纪30年代以来最大的竞争对手，不能任由中国培养出比美国还多的工程师。”
“N+6”的补偿算“良心”企业吗？
甲骨文中国对离职员工的补偿方案，根据签解约合同的时间，分为三个等级：5月22号之前签解约合同，是N（工作年限）+6（个月薪酬）的赔偿，一个月后，即6月7号签是N+1，再往后就只有N了。另外，对赔偿工资设置了上限。当员工日常工资超过3倍社会平均工资时，将按照N*（3倍社会平均工资）+6*（员工日常工资），这一方案进行赔偿。2017年度北京市职工年平均工资为101599元，月平均工资为8467元。
方案出来后，较年轻的员工对这样的赔偿条件还算满意，认为比国内其他企业要好，但一些级别高、年龄大的员工并不满意。有资深员工透露，虽说是N+6，但单月补偿的上限只有2.5万，像他在甲骨文工作了10多年，最后拿到的补偿金只有40多万，而不设上限的话，本该拿到过百万补偿。
尽管如此，对比最新一波互联网公司裁员潮，许多互联网公司都采用了考核不达标、末位淘汰、996工作制等方式进行“变相裁员”，别说N+2，就是N+1有些公司都不愿意给。为此，大部分网友都评论说，比许多中国企业要好太多了，“论工作，国企跟你谈情怀，私企跟你谈兄弟；论裁员，国企跟你降工资，私企逼你直接走”。
“温水里的青蛙”该怪谁？
对补偿方案不满的部分高薪、资深被裁员工，抗议理由还包括年龄较大，担心找不到工作。据拉勾招聘在社交媒体的分享，批量涌入的甲骨文员工有以下特点：工程师居多、普遍高学历、年龄普遍偏大。甲骨文中国内部人员透露此次裁员的平均年龄是37岁，这在中国互联网行业尤其是程序员界，是一个没有任何优势的年龄。
事实上，在裁员消息传出后，已经有数家互联网招聘企业第一时间组织了甲骨文招人才专场，让各大企业老板们“火速认领”。不过，实际反应并不热烈，这和2015年雅虎北京研发中心关闭时一波波中国互联网公司蜂拥至公司楼下“抢人”形成了鲜明对比。还有创业公司负责人明确表示，“拉横幅的人我不要”。
从曾经的学界精英，到今天的乏人问津，在外界看来，这就是一个“温水煮青蛙”的过程。
有招聘专家指出，对于一个在外企大公司呆了很多年的高管而言，他的能力已经被公司“结构化”了。可能以前在业内呼风唤雨，一旦离开了这个大平台，他们才发现从前的光环来自于平台的威力，而非自身的真实能力。也有的人发现自己从前擅长做精美漂亮的PPT，写面面俱到的邮件和分工精细的协作流程，但在很多民企，独立把事情搞定才是首要任务。
有被裁员工在社区中坦露心声说，自己之前也想过跳槽寻求突破的问题，只是思前想后，总是顾虑多多：如果只是换家外企，大多数大公司好像都差不多，跳来跳去也不会给自己的履历加分；去民企的话，听说如果和老板关系不好，做再多也没用，再说里面盘根错节的关系链，想想就头疼；干脆去创业吧？问题是值不值得？成功率多高？失败了损失多大？就这样“温水煮青蛙”般见步行步，终于等到了今天。想想现在拖家带口的，还不如早10年前先跳出来。
还有离职员工爆料说，现在甲骨文中国的研发团队里，“不少是男人全部走光，剩下的女生，一天写不了几行代码，一边抱孩子一边在家vpn写，难度比换尿布还小点吧”，“对女生来说简直是天堂！一个SDE工作九个月一行代码没写过，工资杠杠的。对想做点事情的男生来说还是别去啦”。
如此来说，“温水煮青蛙”说到底还是个选择的问题。是选择到“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拿份工资”的民企、互联网企业，忍受996的工作时间，还是继续在钱多事少福利好的外企里做颗“螺丝钉”，都是个人的选择。
值得强调的是，除了甲骨文，近期还有硬盘巨头希捷宣布关停其全球最大的生产基地苏州工厂，而通用电气则关闭了上海技术中心。从英特尔、雅虎、奔驰，到惠普、摩托罗拉、默沙东、阿尔斯通……从IT业、制造业到医疗行业，曾经如雷贯耳的名字，正在排着队裁员、搬迁，还有一些彻底离开了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