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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是雷曼兄弟破产的9周年纪念日，云核小编选取了曾经刊登在英文《Business Insider》上的文章，《雷曼兄弟倒闭的时候，是怎样的？》分享给大家。作者：Saeed Amen；原文翻译：刘夏、秦瑶。转载请联系微信公众号“云核变量金融交易员”后台。
一
六年前的这个星期，可以说，绿色是我们的颜色。它不是那种明亮的绿色，而是一种发暗的，有点庄严的绿色，就像二十世纪装饰在英国赛车上的遮阳板。它是加州红杉树叶的绿色，屹立在风中几千年；它是草地的绿色，从中西部大草原的肥沃土壤和南部的棉花地上升起，渗透到每个地方，小心翼翼地穿过地毯，装饰在椅子上，挂在大理石的墙壁上，蔓延着白色的条纹，渗透在我的名片上。绿色是我们的颜色，我们的竞争对手嫉妒我们的卓越，至少我们的管理者评价如此。
我并不确定，但是暗自认为雷曼兄弟的绿色是我们对传说中美元的认可。那些脆弱的绿色钞票其中一部分是由棉花组成的，那是我们一百五十年前交易的商品。每一张钞票都来自华盛顿的印刷机，讲述了一个美国梦的故事。每一张钞票都记载了我们伟大的总统，从华盛顿到林肯，从建造美国，独立和内战的痛苦，到解放奴隶制的国家。
绿色的美钞是山姆大叔给世人的礼物：人类欲望的对象，存在的理由，积累无限财富。如果你在一天中倾家荡产，运气可能是唯一推脱责任的理由；但如果想要在一年内获得上亿财富，除非你是天才。在雷曼兄弟，如果说你是摇滚巨星，你的观众就是交易桌。
我们可以一起赚几百万，不，是千万，亿万，或者我们称之为“码（yard）”的俚语，在金融市场里，这代表着数十亿。
“billion”、“million”在英文发音里听起来有些相似，但是“码”却完全不一样，这让金钱听起来也更真实。其实“码”这个词源于法语的十亿，“milliard”。在繁荣时期，跟我们的竞争对手一样，雷曼兄弟在十几亿的利润间穿梭，如同二十一世纪早期的炼金术士，但我们看似确实找到了铸金之术，前无古人。
我们的领袖是位身价千金的男人，但他的签名却潦草不堪，“Dick”就是他签名的全部了，连“Fuld”，他的姓都不写。实际上他也不需要签上全名，就像猫王那样的摇滚巨星，只需要签个简单的名字别人就知道他是谁了。Dick就是我们的猫王，他是那个拉斯维加斯的经典之王，对我们来说，他就如同1969年第一次登上月球的人。
当他最后离开雷曼兄弟大楼的时候，我们也离开了。还记得他曾经对着我们一班新入职的毕业生说，他最自豪的时刻之一就是在董事会力争要求员工穿西装正装工作，而不是商务休闲装扮。对他来说，第一印象尤为重要：从脖子上系的丝绸领带，精心剪裁量身定做的西装，到锃光瓦亮的黑色意大利皮鞋。也许就是这种用心经营的形象，让我们与华尔街的其他投行截然不同。
我们是高盛的头号竞争对手，至少这是管理层营造出来的理念。我们本应跟他们一样优秀的，除了雷曼兄弟绿色的主色调，但是事实证明，我们失败了。
Dick不仅宣扬他在衣着方面的喜好，还告诉我们，雷曼兄弟在1998年的危机中幸存下来了，而俄罗斯的债务违约几乎摧毁了我们；雷曼兄弟甚至克服了911的悲剧，150年屹立不倒。我们曾经努力从美国运通那里重获自由，并在1994年成为了一家独立的公司。在华尔街上总有传闻，说雷曼兄弟规模太小，终将失去一切。这些传闻，即使在牛市的大好年头也不绝于耳。
二
2005年夏天，7月14日，我开始了我的第一份正式工作，这是伊拉克独立纪念日，也刚巧是法国国庆日。开始工作前不到一个月，当我还在波士顿度假的时候，就收到了帝国理工学院的一等荣誉学位证书。也是那个时候，我听说了的我的家乡伦敦被授予了开办奥运会的资格。开始工作之前，我又在伦敦经历了恐怖袭击事件。
我有着英国与伊拉克的血统，这两个国家也是我父亲和母亲的出生地。也许就是这样的背景预示着我的生活充满着变数，就像1958年伊拉克发生的变化一样。7月14日开始，我离开了大学生活的自由与梦想，开始了艰苦的工作。最初几周的培训，也是最好的时机能让自己在毕业生中脱颖而出，在最受欢迎的交易部门获得一席之地。我跟一同培训的一些毕业生还成为了好朋友。
对我们毕业生来说，最令人神往的是债务抵押债券（collateralized debt obligations）交易团队，也简称为“CDO desk”，那里的赚钱能力可谓像神秘的印钞机。我甚至买了一本关于这些新奇的信用衍生品的书，希望它能帮助我获得竞争优势。我从来没有读过那么贵的书，即使这样，也没能通过面试的第一阶段，可能命中注定我不会成为一名炙手可热的CDO交易员。
我有些沮丧，继续在其他受欢迎的交易团队轮换岗位，比如说股票衍生品团队，这个团队是我们新进毕业生们最感兴趣的一个团队，因为他们是赚钱最多的之一。最终，我确定下了在外汇团队的一份工作，是做研究。可以说当时这并不是最受欢迎的领域，主要是因为我的工作涉及到的产品是结构最简单的品种。在这个过程中，我还拒绝了基金衍生品部门交易员的角色，这一职位听起来很有吸引力，有了传说中的“衍生品”在职位的后缀。
其实，我对“衍生品”究竟涉及到什么知之甚少，回想起来，这也是为什么的拒绝了那个基金衍生品职位。相比之下，“外汇”不那么虚无缥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至少出国旅行过的人都接触到过。
反正就连我都知道美元、英镑和欧元是什么，我还曾把它们握在手里过。自上世纪70年代初尼克松政府允许美元浮动以来，外汇市场的交易就开始了。只要有旅行的存在，外汇兑换商的角色就存在着。既然外汇市场足够长，那么接下来它足以贯穿我的整个职业生涯。
我每天早上6点30分开始，每个工作日，在冬日的黑暗中醒来，在同样的黑暗中离开，作为回报，我赚到了绿色的美钞。每年一次的，我会被我的老板Jim叫到办公室谈话，在那里收到一份文件。文件上写着我的薪水，这个是我早就知道的，薪水的旁边是我的可自由支配的奖金，这我一直在等待的数字，都是美元，还用当时的汇率很贴心的帮我换成了英镑。我总是喜欢用美元来读这个数字，因为从数字上看，美元的更多，让我觉得自己挣到了更多的钱。
我的老板Jim会用他相对柔和的美国口音读出奖金的数字，他会问我对这个数字的看法。我一开始通常表示满意，慢慢地，在与Jim聊天的过程中，我会发表更多的意见，这被广泛地称为“奖金讨论”。尽管《洛杉矶时报》向公众提供的内部文件显示，比我想象的更多的人能拿到很多奖金，但是跟大众普遍认为的相反，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收到数百万美元的分红。但是很明显，作为新人，我并不是能收到百万美元分红的其中一个。
我的计划是希望到我三十岁生日时，职业发展到达顶点，那时候我可以退休，好好享受我的生活了。到那时，我有能力和有钱人们在瀑布游泳，像童话故事里一样开心，被一个美丽的女人的爱包围着，我希望她有长如缎子般的头发，像明星夏奇拉那样一个微笑可以就抹去所有悲伤的脸庞。当然，她是纯粹的爱我，而不是为了我的财富，我们的生活中将欢笑声无处不在。
三
几年后的今天，在无数压力和基因的共同作用下，我的发际线已经大幅后退了，也不知道更多的是因为压力还是基因。我经常听到有人说，头发稀疏是睾丸激素过多的结果（这对女士们肯定是一个吸引人的特质，前提是你能忽略我在灯下光秃秃的头……）。
有几次，我把头发剃光，这样头发的多少就平均了。比我想象的更多的人还觉得这样更有吸引力，有点像英国著名肥皂剧《东区人》里菲尔·米切尔的样子，这样笑脸迎人的我也多了几分威严。在成功与秃顶斗争中胜利的黑发中，白头发也开始冒了出来。
在这样的状态下，我不但离退休还远着呢，而且还联合创办了Thalesians这家公司，做全职工作，主要做外汇研究。到这个阶段，也没有那个手上戴着钻戒的，具有致命吸引力的女人出现在我身边。不知道是不是我那些有点半开玩笑的话没有成功，但不管怎样，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无论结果如何，应该对人生和事业有所计划。如果没有计划，或者你脑海中只有个“目的地”的模糊形象，那你就是一个没有地图的旅行者，你的步伐将会受到阻碍。如果有了计划，即使我的计划没有成功，这些年辛苦白费，如同回到我二十来岁的时候，但我仍然会很快乐，因为身边有我最亲密的家人，我比二十多岁时更渴望学习，在困境中我仍然可以呼朋引伴，这才是更重要的。这些感悟难道不是这些年我应该真正感激的吗？
随着我工作的深入，我对外汇市场的兴趣也在增长。我从雷曼兄弟的前辈们学到的最多，比如Jim和Alexei，从他们的姓氏看可能是俄罗斯人，还有我在交易部门的同事们。诚然，阅读书籍能让你洞察市场，但与那些有多年经验的良师益友相比，后者能让你成长得更快。没有人有义务在工作中指导你，没有人有义务用他们自己的时间帮助你。但是，有些人这样做了，我很幸运，我能与这样的人公事。（我离开雷曼兄弟后的许多年就职于野村证券，亦是如此。)为此我将永远感激你们。
在雷曼兄弟，我们的外汇研究团队在Jim的领导下成长起来，我在雷曼兄弟的那些年里，外汇部门的利润大大提高了。最具讽刺的是，在2008年我们破产的时候，雷曼兄弟外汇交易的利润突破了历史纪录。从一个外围玩家变成了一个市场的大户。尽管我们团队取得了成功，但在2007年夏天，我们可以看到整个公司内部出了问题。我清楚地记得，在那段时间里，我们举行了会议，“市政厅”级别的公司全民会议。
一般的大会主要是大规模的演讲，比如说，我们被通知公司里成功的代表站在一个发光的幻灯片屏幕前，展示PPT。这种会议一般大约一个月一次，PPT上的图标都以雷曼兄弟的绿色系商标渲染，内容跟公司盈利相关，图上利润的曲线总是由上升的线条组成。
那次的雷曼兄弟全民会议不同。但是，次贷危机的危害已经初露端倪，市场开始注意到这一点。有传言说我们会遭受很大影响，因为雷曼兄弟是在美国房地产市场有大量的风险敞口。据说如果我们不去融资，顶多可以再撑一年。后来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尽管跟我们所期望的结果并不一样。在2008年9月中旬，雷曼兄弟宣布破产，正如在全民会议上演讲中所说的那样。
最终，我们公司破产了，那时候我们没能说服美国财政部为我们提供大量美元帮助我们摆脱困境。这一切已成定局，因此我也不希望去讨论在金融危机期间许多其他的机构得到了救助，而政府没有救助我们是对是错。更重要的是我们应该承认，雷曼兄弟之所以失败，是其中一些人在那里工作的人造成的，而不是抱怨我们没有得到救助。
我们失败的原因是过度使用杠杆，而且是以各种方式，比如说我们的公司当时借了太多的钱，以至于在美国房地产市场拥有大量风险敞口。出乎意料的是，雷曼兄弟破产并没有真正伤害到我，真正伤害到我的，是家里的其他问题。这说明了生活中真正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失去工作、失去薪水、甚至失去公司的股票，这都并不重要。当然，我也很快找到了下一份工作，这也是我没什么可以抱怨的原因。
我记得我的最后一个工作日是在2008年9月底的最后一天。公司向固定收益部门的成员发出了一个响亮的信息：在礼堂集合。当然，外汇团队也包括在内。我们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因为公司已经提前两周申请破产了，而且还没有任何协议来收购我们的部门。
到达后，在礼堂里，破产接管人宣布我们被解雇了，我们应该在工作日结束前离开大楼。我想知道这个团队有多少次向破产机构的员工传达了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我认为这是在破产领域工作的必然结果。对我们来说，这是我们生活的一个转折，而不是一个纯粹的行政过程。
我们全部离开了大楼，手里拿着一些白色的塑料袋或盒子，里面装满了多年工作留下的一切，在我的箱子里，还有一套紧急疏散工具，包装上是用雷曼兄弟特有的绿色。直至今日，我依然留着这个盒子，它在储藏室，封存在一个布满灰尘的盒子里。它所承载的，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衰减着，就像弥补了我所经历的一切。
雷曼兄弟破产的一个奇怪的副作用是，我开始定期去健身房，而不是敷衍了事。这似乎表明，如果你想减肥，就去一家将要破产的公司工作，尽管像前面提到的那样，你也可能同时失去头发。
雷曼兄弟破产也有另一种效果，除了更好的控制我的体重，我的肌肉也更加紧实了。我记得在当我在雷曼兄弟工作的时候，银行业以外的人从来不知道我公司的名字。但在破产后，他们都知道了。
毕竟，我们是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一次破产，使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金融危机，随后欧元区的欧洲危机又接棒了。但明显的，我从雷曼兄弟破产中收获的各种意想不到的积极因素，远远超过了雷曼兄弟破产中那些席卷整个金融市场，观察经济，甚至影响到跟华尔街毫无关系的人的负面因素。
从个人经历来讲，我在雷曼兄弟结交了很多朋友，直到今天，他们中的一些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因此我并不后悔选择在那里工作。我将永远怀念在那里工作的时光，像一个兄弟，雷曼兄弟的其中一员。尽管，最终雷曼兄弟的结束时我不希望看到的。
“错误”是你后悔的经历，而与之相反的叫做“经验”。如果问，我的人生计划现在改变了吗？是的，我现在的计划是开一家餐厅，创造完美的汉堡——他们比美钞更美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