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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彭博社
P2P触角伸向中国大学校园，监管灰色地带涌现学生身影
做空中国P2P股票，对冲基金的最惊险一役
网贷行业面临史上最严格监管，还有未来吗？一场新的变局正在发生。
P2P伸向中国的大学
监管灰色地带涌现学生身影
在中国大学校园内，一小部分市场营销人员正诱惑大学生以相当于中资银行数倍的利率借入资金。
这些没有信用记录或未经父母同意的大学生，通过分期乐等大量移动应用程序借钱购买智能手机、新款运动鞋以及休闲游。分期乐是这个市场的领军机构，在国内3000多所大学雇佣了5万名兼职营销人员， 打出的推销口号是“爱我所爱不等待”。
欢迎来到这个监管灰色地带，在这里，P2P融资平台遇上了电子商务。
最近三年，数千万大学生为购买各类商品在网上借入小额贷款。作为一个创新领域，该行业已经吸引了国内互联网重量级企业投入数以亿计的美元资金，其中有阿里巴巴集团附属金融机构以及京东。据北京市场研究机构易观的数据，在拥有3700万在校大学生的中国，这个市场的规模有望达到150亿美元。
这些应用程序中销售从相机到第三方演出门票的一切东西，它们通常会收取学生逾10%的年利息。随后，这些信贷会被打包卖给一些富人，因为相比中国央行设定的1.75%的基准储蓄利率，这里高达10%的预期回报率远为诱人。
中伦律师事务所驻上海合伙人何植松认为，“所谓的金融创新产品一个一个涌现出来，监管方很难分辨哪些是创新，哪些属于违规，人人都在摸着石头过河。” 何植松的专业领域是互联网金融诉讼。
其中包括很多几乎毫无信贷经验的学生，比如22岁的陈冲。陈冲正读大二，来自福建，因为看中了一款价值3000元的手机，他找到了分期乐，在这里，他可以将货款分成12期，月付280元，年利率12%。而到大三结束前，他已经又通过另外6个类似的应用程序借了钱，债务总额超过了5万元，相当于10年的学费。
“还没开始工作就要还债，这事太可怕了，”陈冲表示，他说父母并不知道自己欠了这么多债，“花钱这么任性，我真的很后悔。那些借贷平台切中了我的虚荣心和冲动消费的习惯。”
虽然许多网贷方都表示，他们是在根据中国银监会设立的P2P框架下合法经营，但该领域的监管力度仍不及银行层面。
4月，在官方媒体报道了与过度网贷有关的自杀事件后，中国教育部与银监会联合发表了一份声明，呼吁对一些网贷应用的广告及信用评估流程展开更细致的监察。
8月24日，中国银监会发布了官媒口中的中国“迄今为止最严厉的P2P监管规范”，即《网络借贷信息中介机构业务活动管理暂行办法》（下称“P2P监管细则”），而在官方媒体的访问中，银监会普惠金融部的主任李均锋强调，虽然监管细则中并未特别提及学生贷款市场，但这的确是一个令人关切的领域。他表示，“校园网贷如果不加规范的话，会对大学生消费习惯有误导。”
银监会普惠金融部的另一位官员、网贷协调处处长许晓征在8月24日的新闻发布会上明确表示，监管细则是对整个行业规范经营的基本规则，其中未提及具体议题，但适用于校园网贷应用程序。
他说，“校园网贷很多是过度的宣传、虚假宣传，引诱大学生进行过度的消费，在我们的负面清单中也增加了过度宣传方面的一些要求”。但他未说明什么才算是过度。
分期乐CEO肖文杰在采访中表示，过去两年来，该行业因无人监管而陷入了“混乱”状态，官方因此才出台了近期的规范。“我们非常欢迎有更多的监管，因为长期来看，这对所有人都是好事，”肖文杰表示。教育部和银监会未回应记者的置评请求。
分期乐由腾讯前高管肖文杰在2013年创立，他称该公司已占据60%的市场份额。京东以及尤里·米尔纳(Yuri Milner)的数字天空技术投资集团(Digital Sky Technologies)各向该公司投资了数千万美元。分期乐2016年6月又完成了2.35亿美元的融资。
作为分期乐的竞争对手，总部设在北京的趣店创立于2014年7月融资4.52亿美元，上一轮的2亿美元融资由阿里巴巴旗下的蚂蚁金服领投。京东和蚂蚁金服方面的代表均拒绝置评。
当SoFi等美国P2P企业聚焦于助学贷款的再融资领域时，中国的同行们则瞄准了年轻人的消费欲望。他们的做法包括聘请兼职促销、在学生宿舍的公共卫生间张贴海报等，直接把生意做到了学生们的眼前。
事实证明，这种以学生为目标的营销行为卓有成效。据分期乐方面介绍，2016年上半年，该公司的贷款总额达到人民币107亿元，预计全年将突破300亿元，而6月趣店的用户量跨过了1000万的门槛。
中国政府在2009年收紧了信用卡规定，要求面向学生发放的信用卡必须有联署人，受此影响，学生贷款市场大幅增长。
分期乐等应用程序正在填补这一空缺，它们将渴望回报的投资者与渴求消费但不愿受父母监督的学生们连结了起来。分期乐会当面验证申请人的身份，索要一位家人或朋友的电话号码，然后由学生、平台和借款人三方签署合同。
据陈冲介绍，借给他钱的7家应用方面从未联络过他的父母。这些公司则表示，放款人的信用目前尚未受到影响。
肖文杰表示，截至2016年7月，分期乐的不良贷款率约为0.67%。而根据中国银行监管机构的数据，中国商业银行2016年第二季度不良贷款率为1.81%。但这些网贷应用无需向监管者汇报不良贷款。“我们使用大数据来管理信用风险，因为我们拥有所有用户的购买历史和定位数据。”他说。
分期乐这种无需父母签名认可的行为可能必须进行调整。银监会普惠金融部主任李均锋表示，网贷平台应该“严格”审查大学生的信用，并要求监护人联合签署协议，“如果这些平台希望继续向学生贷款，就必须获得父母的签名。”分期乐表示，该公司正在研究监管规定，目前无法发表评论。
学生网贷行业已经度过了婴儿期，大型业内企业表示，他们将与传统金融机构展开更加密切的合作。
2014年由阿里巴巴前员工创办的爱学贷于2015年12月融资4500万美元，当时投资该公司的基金由中国银行和浙江铁路投资集团共同建立。
肖文杰表示，分期乐开始向中国的银行和其他投资者销售证券化的学生贷款，并将逐步把用户资料接入央行的征信系统，为数以亿计尚未获得信用卡的用户提供服务。
贝塔斯曼亚洲投资基金曾经投资了分期乐，该公司高级投资经理赵鹏岚表示，这些应用程序符合政府促进本土消费的战略。
“中国的父母一代相对保守。”他说，“刺激他们子女消费的效率更高。”
P2P变成了
从Peer（民众）到 Ponzi（庞氏）？
它看上去似乎代表了未来：一辆在轨道上运行的宽大、立体的巴士横跨在马路上方，下方可通行数辆汽车，未来似乎近在眼前。8月初，一辆巴铁原型车在中国北方展开了测试。
然而，就在国际上的兴奋目光开始聚焦之时，巴铁的故事却偏离了轨道。曾经大肆为其宣传的中国官媒们，转而揭露出这个项目几乎只是个公关噱头，它只是近年来透过不切实际的年收益许诺来吸收中国散户投资者的数十起P2P贷款骗局之一。
巴铁的宣传方承诺为投资者提供12%的收益率，尽管那辆原型巴士看上去让人心生疑虑——想要从多数的城市立交桥下穿行，它设计的尺寸有点太高了；想要让多数车辆在其下方通过，它又显得有点矮。他们之所以能蒙混过关，是因为这样的数字在中国的P2P行业里司空见惯——该行业2015年的平均收益率为13.3%。
近年来，此类贷款的需求呈井喷之势，总额从2013年的268亿元人民币暴增至2015年的4394.6亿元人民币。其吸引力来自于两个方面，
其一，中国的大型国有银行往往将目光聚焦于其他的国有企业，从而牺牲了消费者和中小企业的利益。而初出茅庐的企业家，或是为婚礼筹款的年轻情侣，通常只能仰赖于更宽裕的家人和朋友的好意，或是诉诸高利贷，以及近年来的此类专门提供短期高息贷款的不受监管的“影子”银行。
其二，更富有的中国人也急于寻找更高的收益来源，因为中国国有银行可怜的利息基本都跌到了3%以下。而中国棘手的股市算不上一个太好的选择，中国房地产市场的吸引力也因地而异。在一些房地产仍能带来较高回报的大城市，准入门槛往往超出了中国中产阶层的承受能力。而对于只追求一点额外收入的退休人士而言，房产的投机性又太高了。
表面上看，P2P产品似乎是一项诱人的投资选择，特别是当它们关联着一些耀眼项目的时候，比如高端房地产，或者充满未来色彩、横跨在路面上的巴士。
但近年来，如太多投资者所经历的，违规操作的情况十分泛滥，许多平台会在尚无贷款对象、乃至尚无贷款意图之前，就开始募集资金。如此看来，P2P似乎更像是从民众(Peer)到庞氏(Ponzi)的一场骗局。
2015年末，中国最高层的银行业监管部门警告，全国有逾1000家P2P平台“有问题”。很快，其中最大的平台之一e租宝就带着90万中国人投资的76亿美元（约合506亿元人民币）崩盘了。
而早在有人听说过网络P2P之前很久，立体快巴的概念就已经开始酝酿了。2010年，其投资方就宣称，立体快巴将在北京展开一项规模庞大的试运行。但出于对相关技术以及背后人士诚信问题的质疑，试运行活动被取消。
由于资金匮乏，该项目一度销声匿迹，直到2015年，毫无大众运输经验的房地产开发商白志明买下了此项技术。他利用P2P平台华赢凯来复苏了这个项目，该平台共募集了1.73亿元人民币，并承诺在这一技术投入运营前的数年时间里为投资者支付高昂的回报。据华赢凯来的一位高层介绍，目前已有至少200位投资者要求退款。
随着此类丑闻的传播，愤怒的投资者们可能爆发的抗议令中国的领导层深感忧虑。2016年早些时候，政府开始要求地方官员们关闭P2P门店，并终止对名称与金融相关的企业的注册。此前官媒报道，更多的监管规范在酝酿之中，包括对贷款额度的限制。
尽管如此，骗局仍不断出现，部分原因就在于，P2P行业并非只是地方问题。许多平台都是跨区域、跨省市运营，要想对付它们，需要更成熟的司法和技术手段，而这一点超出了许多地方政府的能力范围。最终，北京的官员们必须诉诸他们已在国有银行领域投入的那类监管火力。
此举将会侵蚀掉令中国的P2P行业如此诱人的部分活力，当然也会侵蚀掉那些离奇的高回报率。毕竟，有些创新实在太过头了。
编辑：马姗姗、王一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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