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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能忘了你是谁?
——追忆李敖先生
凤凰卫视董事局主席、行政总裁刘长乐
有时,我们很难真正看清一个人,特别是一个天分极高、文笔一流、每每让人拍案惊奇的人物。但是,如果我们能够近距离驻足,往往会在不经意间发现他悄然隐身的另一面,往往会超越日常的局限,来到心灵的水面,感知生命的真相。
2018年3月18日10点59分,李敖先生辞别人世,终年83岁。虽然知道这一天早晚要来,但仍禁不住悲从中来。
2017年2月间,李敖先生因左脚行动不便就医,竟发现罹患脑瘤,所幸为良性。这个不幸的消息为我们留下一线光明,为善良的愿望留下了想象的空间。乐观的李敖还策划了“再见李敖”的节目,希望与家人、友人、仇人做人生中最后一次会面,谈谈如何相识,如何相知,如何相爱又相杀。
然而进入5月,先生因放疗引起急性肺炎入院,不久后出院,旋即又再次入院,并直接报了病危。我得知情况后,准备紧急赶往台北探望。但先生得知后,却不同意,大约是不愿让我看到他浑身插管的样子吧。他让儿子李戡拿出纸笔,写下“长乐吾兄”四字,李戡怕累到他,不让他再写,用电话告知我这一切。先生想说的,我都明白,惟有双手合十,向台北的方向遥祝平安。
先生果然是生命力超级顽强之人。一周后,炎症消失,撤掉了呼吸机,护理师让他说出自己名字,他居然有心情开玩笑说,“我叫王八蛋”,让人忍俊不禁。大家想起了先生那句恶作剧般的名言:“我骂人的方法就是别人都骂人是王八蛋,可我有一个本领,我能证明你是王八蛋。”难怪先生的好友陈文茜感叹他是“九命怪猫”。
11月,我们赴台看望先生,被允许穿上严实的防护服、戴着大口罩进入病房。先生睁大了眼睛,紧紧拉住我的手颌首微笑,但他嘴里的话,却有些含混。先生有一种雅好:收藏不同年代的万宝龙钢笔。这种笔制作精美,书写流利,被尊为笔中“大师”。我过去见他,常会带这样一支笔当见面礼。而先生此人,讲究不欠人情,这次收下钢笔,下次回馈字画,相互馈赠成为我们的一种情谊。甚至有一次,他高调回赠我一幅明代书画大家董其昌的书法,给了我意外的惊喜。这一回,为了鼓励他缠斗病魔,我特意挑选了一支万宝龙毕加索限量版金笔当礼物送给他。先生看到这支笔,双目放光,握在手里用力挥了两下,似乎在表达对我们这份情意心知肚明,要坚强面对眼前的一切。
2018年3月初,听说先生病危,我因公务在身,委托妻子前往台北李敖家中问候,心中已然知晓先生距离大限之日不远矣。
俗话说,天妒英才,造化弄人。先生是凭借自己的脑力安身立命,傲立于文学之林的,但疾病恰恰对着他的脑子下手。现代科学认为,世界上没有技术办不到的事,要延长人的寿命,并不需要等到耶稣再次降临,只要有科技专家就够了。然而,眼前的事实是,哪怕是身体里的某一部分细胞给你捣乱,你就会束手就擒。人就这么局限,这么无奈。任你如何豪情万丈,思接千载,任你如何狂放不羁、神采飞扬,自信人生五百年,也奈何不得一个小小的细胞。
想到此处,更觉得我们应当在还能主宰自己的身体和意志时,学一学李敖先生的活法:“做自己认为自己做不到的事,做别人认为自已做不到的事”。“凡是不了解的现象,我总是勇敢地迎着它走上去,不让它吓倒。我高高地站在它的上面。”
无论怎么看,先生都算得上20世纪30年代那批中国文化大师的一缕余脉。早年,先生认定胡适是真正的文化旗手,他说:“先一代的蛟龙人物,陷在这个岛上的,我看来看去,只有两个人够格:一个是胡适,一个就是殷海光。”殷海光,是台湾《自由中国》的创办者,名声如日中天,但李敖认为自己很快会超过此人,而胡适却如大海,要浩瀚丰富得多。胡李二人第一次见面时,胡适笑称,你简直比我胡适之还了解胡适之!意思是我胡适自己写的东西都忘记了,你却如数家珍。先生颇为得意地认为:胡适“显然把我看作北大系的一个传人”。
先生曾经就读于大陆和台湾的名校,国学底子厚,大陆情结深,是知名的文坛怪杰。他身上有一股中国传统知识分子威武不能屈的傲岸之气,不向权势屈服,不向官府献媚,坐牢也罢,查禁也罢,就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因为反抗国民党的党禁和对言论自由的打压,他几次坐牢。他更痛恨“台独”,他的名言是“不能因为五十年的分歧,割断了五千年的文化”。
先生博闻强记,著作等身,被称为国学大师、历史学家、时事批评家、诗人,自誉为百年来中国人白话文写作“第一人”。《李敖大全集》共80册,3000余万字,内容包括小说、散文、杂文、历史研究、文化研究等,可谓巨笔如椽。他“以玩世来醒世,用骂世而救世”,100多本著作竟有96本被禁,创下历史记录,被西方传媒称为“中国近代最杰出的批评家”。
先生口才一流,形象俊朗,在台湾多家电视台主持过10档电视脱口秀节目,他敢爱敢恨,嬉笑怒骂,口无遮拦,妙语叠出,从不按套路出牌,却屡创收视率新高。不过也因为他的“毒舌”,被抨击骂过的各色人等超过千人,为电视台惹上官司。
我结识先生,是20多年前的事儿了。虽然当时凤凰卫视刚刚开播,但我与先生神交已久,缺的是一个时机。正巧,我与凤凰《时事开讲》的评论员曹景行一起到台北,他介绍我与先生见了面。记得当时先生见面就调侃曹景行:“你老爸曹聚仁我比不过,因为他发表的东西有4000万字,但是他没有我写得好。”
我们与先生的第一次合作成果是《李敖有话说》(2004年3月-2007年1月),开创了大陆第一档由一个人主持的电视脱口秀。那时候,由于先生快意恩仇,经常由着性子指东骂西,台湾的电视台与他合作没有超过一年的,连他自己都悲观地说,我做节目如同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走到哪儿算哪儿。对于凤凰卫视来说,《李敖有话说》节目风险极大,两岸关系敏感,一旦涉及言论底线,覆水难收。因为有风险,广告商不愿投,这个节目连续三年没有一分钱的广告。但是,我们觉得先生是中国文化之中一个标志性的符号,一个可以沟通两岸的重要人物,其作用无人可以替代,因此,有风险也要上,有压力也要扛。
《李敖有话说》一做就是735集,先生非常敬业,摄影棚里热浪蒸腾,一次录影要汗湿几套衣服,但他从未叫苦,从不因为年龄关系而推卸工作责任。当然,也多次发生过拧着劲儿干的事情,有时,他故意录一些让人头疼不已的节目,要求必须播出,否则就让你们开天窗。每当这种时候,都是我出面协调,好言相商。有一次,先生甚至说出“我与凤凰情缘已尽”的话,我却告诉他,我们交朋友,讲究长远,讲究情义,讲究担当,您想“翻儿”,我们不跟您“翻儿”。
我们的态度,感动了先生。有一次,他在节目中说:“在我们的祖国,有一个人为了我吃了不少苦头,他的名字叫作刘长乐。”“可是,我一点都不可怜他,什么原因呢?我们这种人,为了一个理想的实现,牺牲别人在所不惜,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我想,牺牲就牺牲吧,没有胸怀,怎么能让政治观点尖锐对立的两岸真正实现文化交流呢?通过这个节目,大陆党政军商和知识精英得以深度了解台湾,对台湾的社会真貌有了总体把握,领悟了两岸交往的玄机。
我一直相信,文化交流能产生文化奇迹,能跨越政治藩篱。为此,凤凰卫视策划了大型电视行走系列节目--“李敖神州文化之旅”。2005年,我先后多次拜会先生,与他探讨重回大陆的可能性。先生开始一口回绝,但我的理由也充分:很多从大陆出去的文化大师,如胡适、钱穆、林语堂、于右任等,最后都没能再回自己的故乡。如果您能回来,不仅了却自己的心愿,也能让整整一代人圆梦。
永远的乡愁终于打动了先生,从2005年9月19日到30日,先生与凤凰卫视共同开启“神州文化之旅”,走访北京、上海、香港三大都市,在北大、清华、复旦三所大学演讲,参观三地著名景观。这一趟,先生尽享一个学者的殊荣,所到之处,记者蜂拥而至;举手投足,相机快门咔咔声连成一片。他的演讲一票难求,在北大,因为学生过于拥挤,先生一度被人群推着“漂移”出去好远,幸无大碍。为了欢迎这位漂泊一生的游子,故宫拿出了稀世珍宝《韩熙载夜宴图》、《三希堂法帖》,《伯远帖》,国家图书馆让他“深入”地下二十多米深的地库中看了敦煌卷子。为了让他圆梦,我们陪他走访了北京新鲜胡同小学、北京四中、上海市东中学,他在这三个学校读过书。当看到自己童年时的老师时,70岁的先生口喊恩师,单膝跪地,紧紧握住老师的手,呈上半个世纪的思念。
还有一个特殊的故事,我一直没有对外讲过。先生写作,是典型的“独行侠”,没有文字助理,也不用电脑,书稿、演讲稿、札记、节目串词,全靠夜晚一个人爬格子,每天都忙到深夜。那次,当他来到上海,准备复旦大学的演讲稿时,疲劳已经积累到一定程度了,但他仍像往常一样,应付完记者和仰慕他的粉丝,独自一人关起门来写稿。第二天,我去请先生吃早饭,一推门,见他和衣躺在沙发上。我问,什么情况,怎么跑到这儿来睡?先生的脸一下子红了,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他告诉我,昨晚累过劲儿了,黎明前才睡下,结果很不幸,尿床了。我看到,他用一块浴巾铺在床上做掩饰。于是,我们相视哈哈一乐,算是解嘲,但内心里,确实佩服这位老者精进奋斗的顽强与拼搏。
56年没有出过远门的先生,第一次坐上飞机的头等舱时,空姐把他的座椅打开,示范如何躺下,先生看得愣住了,口中喃喃道:嘿嘿,我简直就是一个“老土”。下飞机走上电动滚梯,他又问:“这是什么东西?”我只好回应,“这东西是为了让你走路省点劲。”
先生用一个喜剧细节,结束了为期12天的“神州文化之旅”:他在香港机场发现迎面站着一位漂亮空姐,便满脸堆笑上前招呼,走到跟前才发现是一张真人大小的相片,不禁哑然失笑,侧身揖别。
李敖,这个发誓不离开台湾的“大陆人”,这个永生难忘大陆的“台湾人”,终于回家。这是文化人对“文化原乡”的认同,这是海峡两岸对一个中国的认同。
先生的好友陈文茜说,李敖“一直被埋没了,一直要等到70岁,人书俱老,这位天才才在奇特的两岸氛围下,站上了没有人可以否认的历史舞台。”
此后,我们又两次陪同先生来大陆,一次是2010年8月到上海参观世博会;一次是到广州黄花岗寻访七十二烈士墓。
抵达上海时,是一个大雨滂沱之夜,先生对记者说,“我最期待的是世博会的中国馆,因为我爱中国。”先生到台湾馆参观后说:“台湾只是全世界的五千分之一,虽然我们很努力,但对于整个世界而言我们很小,如果想要它变大,就要承认它是中国的一部分。”
先生还参观了中共一大会议旧址,看了17岁的邹容写的《革命军》手稿,还有28岁的毛泽东参加会议时的蜡像。先生说,为了救国,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今天的机会,我们要珍惜。
先生还特意去杭州参观了藏于浙江博物馆的《富春山居图》。他告诉人们,“我为什么这么有兴趣呢?除了艺术的纵深,还有象征性的目的,就是经过乱世,这幅画能让两岸合在一起,当然有会心一笑的故意。”
2010年11月,我们陪同先生参观了广州的黄埔军校旧址和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墓。1911年,孙中山与同盟会骨干在广州发动武装起义失败,散落的烈士遗骸被收殓安葬于此地。先生虽然是第一次来到此地,但在学术上已经对这里进行了丰厚深入的考察,他随身带了自己的新作《七十三烈士》,称自己想写这本书想了50年。
让我们特别感恩的是,先生在《富春山居图》合璧展时的鼎力相助。《富春山居图》是元代画家黄公望的作品,被称为中国山水画的巅峰之作。该画于清朝顺治年间遭遇火焚,断为两段。前半段《剩山图》藏于浙江省博物馆;后半卷《无用师卷》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300多年来,两卷始终不曾谋面。为了名画“合璧”,我和凤凰的同事奔走于两岸之间,见了无数人,说了无数话,只求好事成真。而先生为了帮助我们,亲赴浙江省游说,那种让两岸合在一起的诚挚话语,最终打动了官员和学者。
2011年6月,“山水合璧--黄公望与《富春山居图》特展”在台北故宫开展,先生到场讲话,感叹一张名画历经乱世、人祸、火焚、剪接,终得重聚。紧接着,他又在台北做了一场人文讲座。他说:“有一个有心人,在6年以前就告诉我,要把海峡两岸的图合在一起。这个人就是凤凰电视的总裁刘长乐。当初他跟我讲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说笑话,因为推动这个案子非常难。现在经过千辛万苦,两个图合并了。如果《富春山居图》有灵魂,361年以后它会怎样想?会'惊知己于千古',惊叹在百年以后遇到了知己。同时可能隐含了一个象征,政治氛围把海峡两岸分开了,可是这张名画居然能够珠联璧合,也把两岸合在了一起。”
先生的历史高度,使人们感知文化瑰宝的同时也反思战乱与分离的悲情与教训。
与先生接触多了,得知他是一个惜时如金、拼命工作的人。他告诉我,多年来他的工作时间是“白加黑”“五加二”“夜总会”“两眼一睁,忙到熄灯”“周六保证不休息,周日休息没保证”。他对自己的要求是一天至少写3000字,从早写到晚,累了困了,就躺在书房的地上睡一会,如果因为有事没有写,那是一定要补上的。有时感到口渴了要喝口水,才发现上下嘴唇都粘住了。他外出读报,看到有用的资料,一定要立刻撕下来,夹在上衣口袋的小本子里。他说:“我看到有用的资料,立刻要把它变成自己的白纸黑字,如果写的时候再去查资料,那一定就跟着资料走了。”那个上衣兜里的小本子,也是他的宝贝,有时与你说着话,突然就不吭声了,掏出小本,低着头写上一阵,才如梦初醒般问:“刚才说什么?”
这样的治学精神,成就了他的人生。
对自己的家人,先生表现出他性格中深情、细腻的一面。在清华演讲时,他儿子李勘和小女儿李谌的名字写成纸条,贴在讲桌上,提醒自己要介绍两个孩子,让他们感受父爱的温情。在故宫参观时,他一路拉着儿子的手,细细讲解。
他解嘲说,我把儿子、小女儿带来见识这个场面,是因为他们在家老欺负我,这次给他们看看,你家老爸蛮吃得开的。我女儿四岁就是共产党,到我面前眼泪汪汪地说,妈妈骂我,我不喜欢妈妈,爸爸我喜欢你,你抱我。这就是共产党,为什么?“妈妈骂我”是叙述情况,“我不喜欢妈妈”是划清界线,“爸爸我喜欢你”是展开统战,“你抱我”就是提出要求。她有点胖,我跟我太太商量好,不让她多吃。有一天晚上,我看到她开冰箱偷吃东西,我也不敢骂她,上楼告诉她妈。女儿跟我就“翻儿”了,说你不是男子汉你告密;你70岁了你是老头;你墙上挂着裸体女人你是色情狂。你看,就这么点东西没吃到,她就翻脸宣布我三大罪状。
李戡到了上大学的年纪,父亲有意让他到北京读书,于是他在高考后放弃了台大的录取书而转投北大。李戡说,我的父亲李敖以未念北大为憾,我愿我能超越分割了六十年的海峡,振翅高飞,给台湾留下片羽,为祖国闪出吉光……
李戡被北京大学经济学院录取后,我们知道他人地两生,委托凤凰的工作人员提前为他安排吃住,四年间一直保持联系,并介绍他到凤凰资讯台去实习。面对儿子的表现,先生说:“儿子比我可怕,我只会越来越老,他会超越老爸,指日可待。”逮谁骂谁的李敖大师,终于在儿子面前服软了。
2016年,先生在美国读书的小女儿李谌也到凤凰卫视香港总部实习,自称见了世面。
李敖先生虽然自称是一只猛虎,但也有舐犊之情,其用心之细,用情之深,让人感动。“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先生就是这么一个人。
生离死别,刹那就是一生。
筑文为冢,纪念不舍得走散的人与事。
3月19日,我们来到李敖先生的书房,却见人去楼空,唯有书海留香。满墙满地堆积如山的书籍与资料里,有不少贴着标签,划着重点,折着书页,保持着工作状态,但它们等待的主人却已经远走。墙上的一帧照片上,先生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李敖今天没话说。
在台北第一殡仪馆,我们见了先生最后一面。先生面容安详,肤色白净,头发基本上是黑的,显得比常人年轻。先生青春不老的秘诀在于学无止境,创作无止境,奋斗无止境。他70岁后开始用英文写作,80岁后还有一年写一本书的高产状态。奋斗的生命永远年轻,这是我告别先生时的感慨。
这天台北的傍晚,云淡风轻,华灯绚烂。
在举首可望的天空,晚星月影的远方,仿佛有先生的声音:对人生,我有某种程度的悲观。《新旧约全书》有一段说:见有一匹灰色马,骑在马上的,名字叫“死”。我告诉你,我随时会骑上灰色马,再见!
在低眉思忖的故乡,红墙金顶的归处,仿佛会有先生的歌:不看你的眼,不看你的眉,看了心里都是你,忘了我是谁。
可是,我们怎能忘了你,你文字的光芒,你思想的力量,你语言的魅力,会穿越时间的引力,固执地飘至我们眼前;你自在独行的勇气,你悲天悯人的情怀,你犀利幽默的气质,会穿越空间的距离,顽强地让我们想起。
李戡说过,陈文茜和刘长乐是爸爸最重要的两个朋友,前者是知己,后者是伯乐。最重要的朋友,又怎能相忘于江湖呢?
生命不死,循环往复。就如时钟,转了一圈,总会再回来。
这个世界会一直等你。
再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