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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教已经有些年头了，一直教语文。按常理说，我该把语文看作红颜知己，精神归宿。是的，曾经的我确实把语文这么来着。但是，现在的我似乎动摇了这样的信念。
语文太会变了，就像四川的变脸，就像契诃夫笔下的变色龙，让人防不胜防。此话怎讲？时间不长，仅仅是2012 年6 月，在全国语文高考“大纲卷”中，有一道关于“成语”的选择题：“B. 某市两家报社相继推出的立体报纸受到广大市民的热烈追捧，更多的立体报纸呼之欲出，可能会成为当地报业的一种发展趋势。”当时，大概没有人会怀疑，这一个选项中的成语“呼之欲出”使用不恰当。“答案”就认定这一个选项中的成语“呼之欲出”使用不恰当，并分析说，因为成语“呼之欲出”是指画像十分逼真，一叫就会出来似的，也形容用文字表现了某一个人的特点。宋苏轼《郭忠恕画赞序》：“恕先在焉，呼之或出。”根据B 项句子的意思，是指立体报纸受人追捧，以后将会有更多的立体报纸产生，成为当地报业的发展趋势，显然形容对象错了。
然而，就在同年同月，即2012年6 月，《现代汉语词典》第6 版面世了。打开这本权威的词典，查阅成语“呼之欲出”，赫然写着：“呼之欲出：①形容人像等画得逼真，似乎叫他一声就会从画里走出来，泛指文学作品中人物的描写十分生动。②指某事即将揭晓或出现：真相~/ 利民政策~。”据此，上述试题中的成语“呼之欲出”的使用哪里不恰当？
说实在的，一时三刻，我都接受不了这个摆在眼前的事实。诚然，词义有深化、扩大、缩小、转移等变化，但是如此之变化，也变化得太快了吧。我大不解：如此语文，还有没有对错之分？
不止“呼之欲出”让我晕，“文身”也让我晕。
我阅读2013 年的语文报刊，看到多处写着“纹身”。依靠“识记并正确书写现代规范汉字”的知识记忆，我认定“纹身”应该写作“文身”。出于语文教师的职业习惯，我给报刊编辑部投稿，引经据典地指出“纹身”的错误。开始，自以为一投就中。结果，殊不知泥牛入海。顿时，我心生怨意：报刊编辑太不负责任了，以讹传讹，不会误人子弟吗？你看，在2013 年安徽省江南十校开学第一考试卷中，有一道关于“错别字”的选择题：“D. 渴慕宣泄，歆羡纹身，竟成了不少涌跃参加野外生存训练的官员们的常态心理，这让前来察访的李书记始料不及，他决计精兵减政并整饬这里的人浮于事的工作作风。”“答案”就认为：“D.‘纹’应为‘文’，‘涌’应为‘踊’，‘减’应为‘简’。”不行，你不重视，我不能不重视。于是我以此为例告诉学生：“文身”不要写作“纹身”。
不知是哪一天，我翻阅《现代汉语词典》第6 版，发现“文身”与“纹身”已经通用了，真乃化干戈为玉帛。这一刻，我糊涂了。幸好，我还清楚自己应该把这一发现再告诉学生，不然，误人子弟的人是我。学生听后，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怯怯地问：“老师，您到底要告诉我们什么？”我亦茫然：如此语文，还有没有品德底线？
不止“呼之欲出”让我晕，“文身”让我晕，“如果”也让我晕。
高中选修教材《语言文字应用》（人民教育出版社，2007 年4 月第2 版，2013 年10 月安徽第14 次印刷）说：“句子的‘常见病’有虚词的位置安排得不恰当。比如‘我们如果不能实事求是，事业就会受到损失’，其中‘我们’应放到‘如果’的后面。因为汉语中两个分句不同主语时，关联词语应放在主语前边。”
就在老师对学生千叮咛万叮嘱的时候，学生拿着《现代汉语词典》找你来了。原来《现代汉语词典》对“如果”的注释和举例是这样的：“连词，表示假设：你如果有困难，我可以帮助你。”显然，这里的“两个分句不同主语”：一个分句的主语是“你”，一个分句的主语是“我”。虽然如此，但是关联词语“如果”并没有放在主语“你”的前边。我很迷惑：如此语文，怎一个“择善而从”了得？
现在，我站在讲台讲语文，已不像以前那样有底气了：我信誓旦旦的东西，说不定哪一天，错的又对了，对的又错了。
语文，让我欢喜让我忧。语文，想说爱你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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