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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兄弟、糊涂账，付了钱，无收据，怎么办？
李海龙
1．案情简介
A与B系同胞兄弟，二人在父母做主的情况下，将位于清徐县某村房产及院宅基地一分为二。其中，东一半归A所有；西一半归B所有。2001年2月5日，兄弟二人签订了《关于房产归属及赡养老人的协议书》，约定：A愿将属于自己的所有房产以肆万元人民币现金的价格卖给B；B于2001年8月20日前付贰万元，余款于2003年8月20日前全部付清。同日，B签署了一份欠条，载明“2001年8月20日前付贰万元，2003年8月20日前全部付清，如违约人债权人将收回属于自己的产权部分，并不退还已收款项”。之后，B按时支付了所有款项，但A不认可。A自2002年起至今一直在涉案房屋内居住。
2017年8月，A以B未按照协议约定付清款项、房屋仍归其所有为由将B诉至法院，要求法院判令B将涉案房屋腾空后并退还。一审法院驳回了A的诉讼请求，后其不服，提起上诉，太原市中院判决维持原判。
本律师代理B参加法院一审、二审。
2．争议焦点
B是否按时支付了全部房款？
3．各方观点：
A（原告）主要观点：
- B只支付了第一笔款2万元，第二笔款只付了1000或2000元。A有B亲自书写的欠条为据，如已全部付清，B就把欠条收回了。
- A之所以在十余年后主张房屋所有权是顾及母亲还在世，不愿意让老人担忧，母亲于2016年10月去世，A不得已采用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权利。
-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民事诉讼证据的若干规定》第77条“人民法院就数个证据对同一事实的证明力，可以依照下列原则认定：（三）原始证据的证明力一般大于传来证据；（四）直接证据的证明力一般大于间接证据”。A提供的均为原始证据、直接证据，而B提供的却是五份证人证言，属于传来证据、间接证据，证明力均小于A的证据效力。故通过上述证据可知B没有付清全部款项。
B(被告)主要观点：
- B已付清全款，买卖合同已履行完毕。B两次付款时，均存在向邻居借款的事实，邻居的证言证明了款项的来源；A与B共同的一位哥哥、两位姐姐均陈述，B将房款全部支付给了A，B在涉案房屋居住已达14年之久，在此期间B从未向A主张权利，上述证言及事实可以相互印证，已形成证据链条，可以证明B将全部款项支付给了A。
- 兄弟之间的交易，没有书面凭证，符合常理。A自认B支付了第一笔款2万元，第二笔款只付了1000或2000元，但A均未给B写收据，又考虑到双方系同胞兄弟，基于血亲的特殊关系，从常理上讲二人之间的信任关系要远高于普通人之间的信任关系，故B向A支付了全款，却没收回当时书写的欠条，在兄弟二人之间是人之常情，符合常理。
- 从文化传统上看，兄弟之间如因家庭析产产生纠纷，往往会请在世的长辈或较有威望的人做中间人，评断是非，而不会沉默不语。本案当事人兄弟姐妹共5人，退一步讲，就算如A所述，其孝顺，其不愿意惊扰在世的母亲，但自第二笔购房款付款到期时起至今，已达14年之久，如此长的期间内为何不向其他兄弟姐妹说明情况，让其他兄弟姐妹知道B没有付第二笔款？或让哥哥或姐姐评理，督促B付款或是退房呢？相反，却是哥哥、姐姐却证实B已付清A所有款项呢？显然，A不愿让当时在世母亲担忧故一直不提此事的说法不可信。
- 二人的共同的两位姐姐一位哥哥与A并无冤仇，在很清楚向法庭如实做证，必然会得罪一方的情况下，为何要陈述对A不利的证言呢？他们在对A无冤仇的情况下坑害A符合常理吗？A在一、二审中均不肯亲自出庭，不敢接受当庭对质，如若其理直气壮，为何不敢面对亲兄弟，为何不敢与证人对质呢？！其又为何在熟知此事的母亲过世后，才来主张权利呢？很明显其是看到母亲已去世，死无对证！对其有利，方才主张！
4．一审、二审法院观点：
一、二审法院认为：
- A认可B收到了第一笔款2万元，且没有给B书写收条。B提供的双方哥哥、姐姐的证言可以证实B将所有房款支付给了A，兄弟俩房子问题已经解决，邻居的证言可以证实B当时付款的来源。上述证据相互印证，可以证实B已按承诺向A支付了全部房屋产权补偿款。
- 根据双方的陈述，首笔2万元已按时结清，但没有书写收条，按A的陈述，第二笔欠款B仅支付了1000或2000元，但也没有出具收据，考虑到双方系同胞兄弟，钱款往来不出具收据也符合常理。本案属于家事纠纷，双方均没有充分、直接的证据证明其主张，但二者比较，B提供的证据显然更加充分，形成优势。A提供的证据不充分，不能证明其诉讼主张。
5．案情分析：
本案系家事纠纷，相比与普通人之间的纠纷，家事纠纷具有人身性、隐秘性、随意性的特点。大多数当事人在处理家庭事务时不会刻意留存证据，因为血缘或姻亲关系，彼此之间较为信任，交易行为非常随意，往往一两句话就说好了，很少会书写书面协议。双方事件的知情人也因与双方之间的特殊关系不愿出庭作证，案件事实经常会处于似是而非的状态。如此时，不考虑双方之间的特殊关系，教条的按照处理普通人之间纠纷的原则，严格按照“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和对证据的一般“证明高度”进行审判，极有可能会出现严重不公平的结果。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民事诉讼证据的若干规定》第六十四条规定，审判人员应当依照法定程序全面、客观地审核证据，依据法律的规定，遵循法官职业道德，运用逻辑推理和日常生活经验，对证据有无证明力和证明力大小独立进行判断，并公开判断的理由和结果。该条规定了法官在审判案件中，应运用逻辑推理和日常生活经验，对证据有无证明力和证明力大小独立进行判断，也即平常大家说的“自由心证”。这启示我们在办理家事案件直接证据相对匮乏时，可以加强对间接证据的收集，以形成完整的证据链，在符合日常生活经验法则的条件下，往往能起到证明效力。结合到本案中，我方虽无直接有利的证据——收据，但从案件性质角度考虑，积极收集其它证据，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具有了较高的证明高度，有力的佐证了我方已付款的事实。我方从房款的来源（邻居证言）、我方当事人长期居住涉案房屋而对方无异议、近亲属（哥、姐）付完全款证言、对方当事人收款后习惯性不出具收据等角度，全方位多角度的论证，最终得出我方已付全款符合常理、符合日常生活经验的结论，该代理观点获得了一、二审法院的采纳，有力的维护了当事人的合法权益。
作者简介
李海龙律师
山西华炬律师事务所专职律师，民主党派。从事法律工作至今已7年有余，先后在大型民企、人民法院、律师事务所工作。自从事律师工作以来，以深厚的法律功底，灵活的诉讼策略，高度的敬业精神，维护了众多当事人的合法权益，得到了当事人的一致认可。目前主要承办婚姻家事、遗产继承、金融借款合同、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纠纷等案件，尤其擅长民事诉讼，能准确的把握民事案件的核心要点及法官思维，自律师执业以来，办理民商事案件达数百起，为当事人挽回了数亿元的经济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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