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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基金报记者 姚波
甚至有愤怒的投资人表示:“那到时我也开个假网站集资行骗,反正没人管。”
中国基金报试图梳理还原这起“无头案”中的各个链条环节,试图还原一家查无实地、已经跑路7天的网站是如何通过种种审核环节,借助网络和互联网金融的热潮,从全国各地吸取逾千万资金。
旺旺贷失联
在互联网金融、P2P等热词占据新闻头条的2014年,越来越多的普通人开始了解P2P的概念。4月4日清明节,浙江衢州网名为“望着天空的小草”的一个25岁的年轻人决定搜索一下新鲜事物。
他打开常用的百度搜索引擎,输入“P2P”、“年收益24%,100%本息保障”,一个叫旺旺贷的网站赫然映入眼帘。而网友保留的当时截图显示,旺旺贷在网站链接下自称是“中国互联网金融中P2P信贷行业中最大、最安全的平台”。和传统金融对渠道的验证和推广的谨慎相比,互联网似乎成为了一个 “自主”之地。
在旺旺贷网址的旁边,一个蓝色的V1非常醒目。“小草”点击进去,显示网站经过百度完成实名认证,获得评级为V1的信誉等级,网站名称为深圳纳百川担保有限公司,并将该机构纳入百度保障计划。点击进网站,网站下方的一排排安全认证也似乎很让人放心:“深圳市场监管主体身份认证”、“360网站安全监测”、“安全联盟官网验证”、“中国互联网协会AA级信用企业”。这些LOGO无论真假,都提高了投资人的信任度。
出于对各种认证的信任,加上高利息的诱惑,“小草”决定一试。他看中“某人因为公司周转借贷20万元且房屋抵押”一笔3个月的个人贷款标的。由于放贷标的会随着投资者的放贷满额而消失,看着20万元借款金额的进度条逐渐增长,他决定投进去1万元,期待能够分享到“互联网金融”的普惠。
然而仅仅11天后的中午,旺旺贷网站、公司的400热线和QQ客服集体失联。多位投资人及媒体前往公司注册地探访,却发现深圳纳百川担保有限公司的地址根本不存在。
在旺旺贷的受害人中,还有河南平顶山的一名记者,月收入仅2000多元的他投入了4万多元,如今欲哭无泪,无法向家里人交代。由于缺乏直接监管机构,许多投资人在当地报案后,只能苦等消息。
注册造假
旺旺贷事件不仅仅是公司负责人跑路,其实体公司无迹可查,法人代表联系不上,有诈骗嫌疑。
当全国各地焦急、恐慌而又愤怒的数百名投资人聚集到“旺旺贷失联维权群”,才发现投资人遍布全国各地,投资金额从最小的50元到最高的266万元不等,目前自发登记金额已经达到1800万元,估计累计融资金额逾6000万元。
由于P2P行业目前没有准入门槛,只要成立一个公司,通过购买所谓的交易系统并搭建一个网站,就可以成立一个所谓的P2P平台。但一家查无实地的公司如何获得如此多“认证”?
从目前有迹可查的资料来看,公司的确有可以查证的官方登记信息。目前,仍然可以通过深圳商事主体登记簿登记备案信息系统中查询,深圳纳百川担保有限公司,注册号440307108369546,注册资本1000万元,成立时间:2013年11月21日,住所:深圳市龙岗区横岗街道松柏社区深惠路132号504。
何以登记住所信息有虚假?据了解,深圳为了鼓励小微企业发展,自2013年3月1日推行《深圳经济特区商事登记若干规定》,规定申请人无需提交验资证明文件,申请人对住所或者经营场所的合法性、真实性负责。同时,从当年3月1日起即取消企业年检,改年度报告制度。
本为鼓励小微企业发展,从公司审核制向注册制转变,通过黑名单信用规范的新措施,却可能被一些图谋不轨的人所利用填报虚假资料,旺旺贷正是成立于新规推出后的8个月后。同时,旺旺贷作为网站也在工信部备案,备案号为粤ICP备14000700号-1,审核时间为2014年1月3日。而此信息却只是作为网站已经备案登记的验证,不能作为公司资质验证。
但这些信息都成为旺旺贷推广宣传的资源。在众多投资人向百度举报后,认证为百度推广的微博账号在4月18日刊出长微博,认为旺旺贷网站为“合法资质”但“不诚信经营”,并贴出了深圳纳百川担保公司的营业执照、组织机构代码和ICP备案信息以显示有经过验证,还悬赏10万元查找旺旺贷线索。
浙江裕丰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厉健表示,公司设立本身是一个形式审查,工商部门不会去实际核实,只要符合流程,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证、企业代码证等都可以合法办理。如果公司设立后地址无法查找、法人代表无法联络,公司又未经过年检,且利用P2P这种比较时尚的噱头,收取投资人大量款项,涉嫌集资诈骗的可能性极大,不排除设立公司的动机就是为了骗取投资人的款项。
实际上,随着去年年底公司法修改后,公司设立门槛有所放宽,对投资人而言,不能仅仅依赖工商注册信息来判断公司的信用程度。
支付猫腻
抛开金融渠道、推广层面,资金流动永远是金融监管的最核心地带,数千万资金得以流入一家疑似诈骗的P2P平台更令人深思。
“小草”表示,自己是通过一家叫做环迅支付的第三方支付公司投入1万元获得借贷标的的。旺旺贷客户小朱在与一投资人的聊天记录中声称,“资金有第三方托管,我们不会碰钱。”但记者了解到的实际情况却截然相反。
记者联系了位于上海的环迅支付的一位工作人员,他表示旺旺贷的确通过环迅进行资金支付,“今年1月中旬签单,今年2月13日网关上线为其提供服务。”但他指出,旺旺贷并没有做托管,签约的是基础网络收单服务,这种网关账户就是提供在线的充值、支付账户,不同于资金托管账户。这意味着,所有投资者的资金实际上直接进入了公司账户。
据了解,目前P2P业务并没有银行提供托管业务,主要依赖与第三方支付系统合作,主流平台包括国付宝、环迅支付和汇付天下。同时,第三方支付有托管系统和网关系统的区别,为了保证资金安全,目前正规P2P一般会选择在第三方平台上进行资金托管。进行托管后,P2P平台是不得以任何理由挪用投资人资金,且托管账户的资金动向对投资人是透明的。但遗憾的是,目前并没有法规强制要求P2P进行资金托管,各家平台自设标准。
“国家法律上没有明确规定,现在对P2P平台接入都是依靠公司自行判断,也不存在统一的行业标准”,一家北京的大型第三方支付负责人表示。据了解,由于P2P没有明确的资金监管要求,资金的真正使用用途第三方很难判断,而对收款方的真实性判断是关键。
此外,当问及如何验证公司的真实性时,上述环迅支付的工作人员指出,一是公司内部的征信平台,二是深圳企业可以通过工商网站进行查询。在完成签约时,通常只需要审核包括营业执照、组织机构代码证、税务登记证、法定代表人身份证和银行开户许可证,非本地企业只需要寄送有加盖公章的复印件。
“三无”P2P
“从旺旺贷的操作手法来看,他非常懂这个行业,”网贷之家联合创始人朱明春表示,网站没有建QQ群,有效隔离了分散的投资者,且假借没有开展合作的担保公司,又无法找到联系人和公司实际地址,诈骗可能性很高。
在去年底曝光的“淘金贷”诈骗案例中,和旺旺贷有诸多类似疑点,均号称“国内最大最安全的网络借贷平台”,通过环迅支付完成第三方支付,也是出现P2P平台倒闭跑路。事后发现,淘金贷伪造了营业执照、虚构担保机构并非法购买备案号。
无准入门槛、无行业标准、无监管机构的P2P行业目前仍处于“三无”状态,有人把目前P2P界的乱象比作黎明前的黑暗。从2013年下半年起爆发生长的2000多家P2P平台中,通过互联网金融的形式,非银行主导的中国信贷体系得以阳光化。但在这股夹杂着互联网新概念与民间传统借贷的浪潮中,不少P2P平台经营不善跑路,更有不少平台利用网络上的信息不对称,变成非法集资的工具。据浙江省公安厅通报材料显示,已经有衢州的中宝投资、宁波的阿拉贷、湖州的家家贷等10家P2P网贷平台涉嫌非法集资犯罪遭到侦办。
倒逼监管
据网贷之家数据显示,从2013年下半年以来,P2P平台出事速度加速,2013年套牢投资人资金超15亿元,今年以来已累计套牢金额超6亿元。从类型来看,2011年至2012年出现问题平台,多数以跑路和诈骗居多,2013年以资金链问题造成的提现困难居多,进入2014年,诈骗平台又卷土重来。
乱象待治,相关监管政策正在逐步被提上日程。2013年11月,央行条法司为P2P业务开展给出了三点风险警示,明确P2P网络借贷平台的业务经营红线,“平台本身不得提供担保,不得归集资金搞资金池,不得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更不能实施集资诈骗。”在今年4月召开的博鳌论坛中,银监会副主席阎庆民也首次明确P2P将由银监会负责。近期也有业内人士表示,P2P监管细则可能会在今年年底前后出台。
此外,第三方支付的监管也正在收紧。上周,银监会和央行联手下发《中国银监会中国人民银行[微博]关于加强商业银行与第三方支付机构合作业务管理的通知》(银监发10号),也明确规定了首次建立业务关联时,必须通过第三方支付机构和银行的双重身份鉴别。显然,传统银行对风控的把握能力要高于第三方支付机构。